就算患者問“是不是感冒?”醫(yī)生也只是不耐煩地點點頭。問醫(yī)生“這是什么藥?”醫(yī)生也只說一句“按時服用就行了?!?/p>
能夠就病情進行適當說明和指導,直到患者理解為止的醫(yī)生根本就不存在。
由此可知,幾乎所有醫(yī)生都違反了醫(yī)師法。
但是在現(xiàn)實中,卻沒有一位醫(yī)生因為這些事情被問罪。
法律雖然這么規(guī)定,實行起來卻完全不同。大概是因為如果嚴格按照法律規(guī)定去實行的話,根本無法操作。
實際上,如果每拒絕一次深夜診療都要判刑的話,也許就沒人愿意當醫(yī)生了。
這方面,恐怕就需要靈活機動地來解釋法律了。
如果以此邏輯來解釋的話,三郎的診療行為也算不上違法了。
醫(yī)生確實缺人手。只有一個醫(yī)生的話,就連一臺手術都應付不了。這種情況下,讓一些沒有醫(yī)生執(zhí)照的人幫幫忙,進行一下簡單手術不是很正常嗎?如果這樣確實有助于解決問題的話,就應該得到允許。讀完法律書籍后,三郎這么想。
“我雖然還不太懂,但是,大城市里的醫(yī)生深夜拒診和你做闌尾炎手術,好像不太一樣吧?”明子質疑道。
也是,聽她這么一說,三郎又有點心里沒底了。好像一邊是稍有違規(guī),一邊是重大違法的感覺。要說具體有多大的不同,他又說不出來,但根據(jù)常識來判斷,的確不大一樣。
“但是,又不是我愿意這么干的……”雖然有點怯懦,但是三郎最終總是以此來為自己辯解。
不過是聽從所長命令而已,并不是自己愿意的。
事實上,即便三郎問所長:“我干的事情不是違法的嗎?”所長也是每次都告訴他:“這個你不用在意?!?/p>
也許是所長因為那些年輕醫(yī)生不來島上,才賭氣這么說的,但歸根結底,三郎的診療行為是所長本人認可的。只要所長認可,縱然被人告了密,三郎也用不著擔心。
被問罪的話也不只是三郎一個人,所長作為責任人,也同樣有罪。
“就算被人告了也沒什么大不了?!?/p>
島上除了本町以外,還有兩處派出所。不過署長和警員全都是所長的患者兼朋友。
他們都知道所長一個人忙不過來,三郎有時候會幫忙做做手術。也就是說,大家都是同謀。
即使有人告到派出所,署長也不可能逮捕所長。
到頭來,肯定會說一句“哎,那也沒辦法啊”,就算完事了。
比起這個來,更讓人擔心的,倒是那些通過明子的嘴,來威脅自己,“我要告發(fā)你”的診所職員們的態(tài)度。
島上的雨淅淅瀝瀝地下個不停。
連巨大的海棗樹葉、圓石堆砌的石墻、通往國道的小路都被雨澆透了。
三郎借宿的屋子位于自行車店的二層。從朝南的窗戶,透過茂密的棕櫚葉,能看見入海口。
那天的海上也大雨如注。
雖說今天是周日的下午,雨中的小鎮(zhèn)卻一片靜寂。三郎一個人望著雨中的海面,不知怎的,想起了《城島之雨》這首歌。
雨下個不停
在城島的海邊
下著利休鼠色的雨
利休鼠色是指那種略帶綠色的鼠灰色,但雨本身是無色的。三郎推測,利休鼠色應該是透過蒙蒙雨霧所看到的景色。
確實,這個郁郁蔥蔥的小島被雨水打濕后的顏色,或許就是利休鼠色。
綠色蒙上一層灰色,這景象更令人心生寂寞。三郎發(fā)現(xiàn)自己現(xiàn)在變得相當傷感了。
他唱著唱著歌竟忍不住想哭。
自己竟然來到這么一座遙遠的小島。他不由得思考起自己為什么要來這么一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呢,但同時他又覺得在這里生活也挺好的。
令三郎變得如此感傷的,不光是這利休鼠色的雨。
這陣子自己雖然越來越像一個真正的醫(yī)生,卻讓大家對自己更疏遠了。也許正是這份孤寂讓自己變得異常多愁善感。
第一次和明子結合就是在那樣一個陰郁的午后。
在那之前,三郎和明子接過兩次吻。第一次是在診所下班后,他們在本町的餐館里吃完飯,在夜晚的海邊漫步時。第二次也是一個周日,她來三郎住處玩的時候。
第一次姑且不論,第二次時,明子順從地接受了他。如果他進一步要求的話,想必她也會以身相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