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大革命正是像宗教革命一樣開展的，不同的地方只是，宗教革命涉及的是來世的事兒，法國大革命則針對這輩子。宗教把“人”抽象化，宗教里的人是不以國家和時代為轉(zhuǎn)移的一般意義上的人，法國大革命與此類似，它把“公民”抽象出來，超脫一切具體的社會。它不專門研究法國公民的責(zé)權(quán)是什么，而是研究公民在一般政治意義上的義務(wù)和權(quán)利。

法國大革命在探討社會秩序和管理形式時，總是把這兩個概念追溯到更高一級的一般自然原則上去，所以，法國大革命可以被所有人理解，還可以在幾百個不同國家復(fù)制。

大革命仿佛致力于人類的新生，而不僅僅是改革法國，所以它燃起的熱情熾烈如火，歷史上最激烈的政治革命也不曾產(chǎn)生過如此激烈的熱情。大革命激起了布道的熱情，于是引起了一場宣傳運動。至此，它終于有了宗教革命的特點，所以目睹大革命的人才會為之恐慌，或者可以說，大革命本身已經(jīng)成為一種新的宗教。是的，不太完善，因為它既沒有神，也不用做禮拜，更沒有對來世的承諾，但它卻像某些宗教一樣，用它的士兵、布道者和受難者把整個世界蓋了個嚴實。

當然我們也不能完全認為大革命采取的手段從沒被用過，大革命宣傳的思想從沒出現(xiàn)過。在各個世紀，甚至在中世紀的鼎盛時期，都有這樣那樣的人在鼓動式地宣傳思想，他們援用人類社會的普遍法則去改變特定的風(fēng)俗習(xí)慣，援引人類的天賦權(quán)利來反對本國政府。但是，所有那些嘗試最終都沒有成功，18世紀燎歐洲之原的這把火炬，在15世紀一下就被掐滅了。這種宣傳方式會失敗，是因為人們的生活條件、風(fēng)俗習(xí)慣和心智還沒有準備好去接受某些變化，可以接受這種鼓動形式。

在某些時代，人和人之間的差異如此之大，以至于他們根本無法理解什么是普適法則；在其他時代，某些法則的朦朧輪廓一出現(xiàn)，人們遠遠地就能立即辯認出來并趨之若鶩。最了不起的并不是大革命使用的各種手段、創(chuàng)立的各種思想，它的偉大創(chuàng)新之處在于，如此多的民族竟然能同時有效地使用那些手段，迅速接受那些準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