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指望目前會有人相信這種說法,它需要我們在緊接著的討論中加以證明。即使它和任何復(fù)雜或根深蒂固的真理沒有關(guān)系,有一點(diǎn)還是讓我覺得奇怪:任何熟悉、喜愛大自然的人,在古代藝術(shù)流派唯一能夠提供的憂郁當(dāng)中,竟然都不會變得疲倦嘔心。凡是熟悉寬闊荒蠻的海灘,熟悉那耀眼的海浪和自由的海風(fēng),熟悉那嗚咽的石頭和狂野力量的永恒感,凡是熟悉這一切的人,倘若聽從克勞德的吩咐,一動不動地站在碎石砌成的碼頭上,站在搬運(yùn)工和手推車中央,望著微弱、泛著微波、被束縛、被阻礙的海水,望著這波浪中沒有足夠的力量掀翻墻上的盆栽甚至連水花都無法飛濺到限制自由的石頭上的海水,都會感到憤怒。凡是熟悉上帝的群山的力量和光榮,熟悉那直刺云霄、光芒四射的尖峰,熟悉那無盡上涌的連綿群山,熟悉那些山谷中的王國和山頂?shù)臍夂?,凡是熟悉這一切的人,倘若聽從薩爾維特的吩咐,一動不動地站在某種令人鄙視的破碎的斷崖之下,望著斷崖上長出一兩棵低矮的灌木,誤把人為的煙霧當(dāng)成天空,望著一場阿爾卑斯雪就可以掩埋的這一切,都會感到憤怒。凡是熟悉大自然中葉子的優(yōu)雅和無限變化,了解每一片景色都是一座大教堂、每一根樹枝都是一個啟示的人,倘若看見普桑在自己面前使用一抹陽光穿不透的黑色,然后分化成為羽毛而不是樹葉,掛在枝條而不是樹干上,都會感到憤怒。事實(shí)上,這些人的作品中都缺少一樣?xùn)|西—— 愛,正因為有了愛,人腦才強(qiáng)過銀版照相或碘化銀紙照相等一切已發(fā)明或?qū)⒁l(fā)明的機(jī)械手段。毫無證據(jù)顯示他們在接近大自然時,曾有過任何渴望或者從大自然中獲得某種感情,使他們哪怕僅僅是片刻,忘卻自己。在他們心中,既沒有熱切,也沒有自卑。沒有任何真理的簡單或誠實(shí)的記錄,也沒有人們有感而發(fā)時所說的樸實(shí)語言和所作出的直接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