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銳掃眼博迪蘇,拱手道:“恭喜卓如兄。時辰不早了,我和岸竹兄這先告退,明兒再來與卓如兄道喜?!?/p>
“不急不急——”
“罷了。我們這再討擾,趕明兒只怕沒進門,便要給掃地出門了?!?/p>
“好個叔嶠兄,整日價繃著張臉,我還以為你壓根便不會說笑打趣兒呢。那……那好,明兒見?!?/p>
“明兒見。”
在月洞門處折轉(zhuǎn),梁啟超腳底生風,徑趨西宅院,任李端棻在身后小跑著,亦被他拉了四五米距離?!白咳?,慢著些好嗎?”李端棻說著長吁了口氣,凝視著梁啟超,問道,“卓如,你是不是和南海先生起了爭執(zhí)?”仿佛當頭一盆冷水潑下,梁啟超滿心歡喜頓時去了十之七八,細碎白牙咬著下嘴唇,稍刻,淡淡笑道:“苾園兄這話從何說起,卓如——”李端棻輕輕一哂:“從何說起?這還要我說嗎?”
“京里現(xiàn)下形勢如何你不清楚?”李端棻伸手緊緊握著梁啟超雙手,“眾人皆唯你和南海先生馬首是瞻,在這節(jié)骨眼上,千萬不可自己人先生了隔閡。頑固守舊勢力之大遠非我等所想的那般,倘你二人——”“苾園兄多慮了。卓如——”梁啟超仰臉讓雨水沖刷著發(fā)熱的面頰,半晌,透口氣說道,“老師滿腹經(jīng)綸,能開風氣之先。只他理想雖高,做事卻性情急躁,往往心血來潮,不切實際。這幾日要求入會之人不少,只其中許多都存著借機邀寵的心思,我意思緩些日子,待基礎扎實了再正式立會,免得過早暴露反遭不測——”
“這是皇上的意思,也怪不得他的。”李端棻半蒼眉毛皺著,沉吟道。
“皇上有此心思猶可諒解,只老師卻不該有這個心思?!辈豢皼鲆鈨r身子哆嗦了下,梁啟超滿眼憂慮地望著李端棻,愀然嘆道,“依他那性格,我……我真有些擔心……”李端棻愣怔了下,會過意時心中只覺結(jié)了冰價地冷,半晌,開口說道:“他以前怎樣我不曉得,只這陣子看確是有些變化。然春風得意,也是人之常情,你說不是嗎?”見梁啟超默不做聲,他又道,“我們說話不方便,也不及你有分量,回頭你多好言好語勸著他些。關(guān)乎國運之大事,我想他不會不虛心采納的?!?/p>
“老師個性,但若抱定一種想法,便會一成不變地固執(zhí)到底,誰也改變不了的?!绷簡⒊p輕搖了搖頭,“方才為強學會一事,我勸了幾句,他已然不快,這再要——只怕我們師生真要爭個面紅耳赤、不歡而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