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啟超細碎白牙咬著下嘴唇,淡淡一笑道:“老師才學(xué)是足以擔此重任的,更況還有次亮兄、漪村兄他們——對了,季直兄回鄉(xiāng)守孝之期亦將滿,他這狀元公難道還不及卓如——”“卓如兄過謙了?!辈┑咸K隨父親回返草原后,先是為保全全家兄長那爾蘇吞金自亡,緊接著伯彥訥謨祜又病故,一直難以重返京城,此番聽聞京師風(fēng)起云涌,故再也耐不住性子,聽梁啟超言語,忍不住開口說道,“卓如兄文章,岸竹可說是每篇必閱。依岸竹看來,卓如兄之文筆,當今之世可說無人能與匹敵——”
“岸竹兄如此說話,卓如真是羞愧難當吶?!?/p>
博迪蘇新剃的頭在燭光下閃著亮兒,輕輕搖了搖頭,說道:“阿瑪過世,岸竹心灰意冷,決意終老草原,再不踏入京城一步。這些年時局維艱,伯茀兄每每書信與我,要我重入京城,與諸位共創(chuàng)一番事業(yè)——”
李端棻神情莊重,插口說道:“國家有難,匹夫有責(zé)。岸竹兄世受朝廷洪恩,正該如此的?!?/p>
“不怕苾園兄見笑,岸竹雖也心有所動,然終打消了這個念頭,實在是——”博迪蘇說著戛然收了口。一陣哨風(fēng)忽地掠起,裹挾著雨點襲在窗戶上,接著,隱隱約約亮了幾下閃,便傳來沉雷滾動聲。在一明一滅的電閃中,幾個人默然凝視著博迪蘇,李端棻打破了沉默,低聲安慰道:“岸竹兄,過去的事兒——”“嗯,沒什么的?!辈┑咸K淡淡一笑,移眸望著梁啟超,“岸竹此番進京,實是從卓如兄的文章中看到了希望,看到了我朝重振雄風(fēng)的希望?!?/p>
“岸竹兄——”
“岸竹此話發(fā)自肺腑,絕無半字虛言?!辈┑咸K斂神正色道,“卓如兄文筆犀利,攝人心魄。岸竹亦曾讀過南海先生之《新學(xué)偽經(jīng)考》,若論文采,恕岸竹唐突,斷不及卓如兄的?!辈┑咸K說著,咽了口唾沫,終于回到了原題上來,“新舊論戰(zhàn),乃在所難免之事,京師各地觀望之源,卓如兄離去,但有閃失,后果不堪設(shè)想,還望卓如兄萬萬三思而行?!闭f著,他竟深深一個揖兒打了下去。梁啟超不想他竟會這般動作,手忙腳亂地一個揖兒打了下去,道:“岸竹兄這做的甚來?卓如——”
“老爺——”
“云兒嗎?進來說話?!?/p>
“哎。”丫環(huán)云兒應(yīng)聲進屋,蹲萬福繞匝兒請了安,道,“小姐這會兒怕是要生了。老夫人要老爺、姑老爺過去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