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鳳麒深深吸一口氣，好久不說話。最后，他重新拄著手杖，邁開腳步。其他兩人不吭聲地跟在他身后。從這里到教堂約半英里，那條唯一的羊腸小道崎嶇不平，稍不小心便會失足墮入深淵。

終于走到院門前了。圓形的門洞很高大，門扇用厚重的木頭做成，黑漆剝落，好像從來就沒有打開過。門洞上方橫嵌著的一塊黑底木牌上，盡管金漆字跡剝落，仍能辨認(rèn)出SaintVirginConvent的字跡。門洞一側(cè)則豎掛著另一塊黑底木牌，盡管金漆字跡剝落，也仍能辨認(rèn)出楷書書寫的漢字“西山經(jīng)院”……

蘇鳳麒伸手拉了拉門鈴，同時朝兩個同行者悄聲道：“這里面全是天主教修女，你們可別說三道四和胡亂走動?！?/p>

司機(jī)問：“您怎么知道的？”

“SaintVirginConvent是拉丁文，‘圣女修道院’的意思?！ヅ床恢故且话愕男夼?，還必須是處女。”

“嗬?！辈粌H司機(jī)，連黎濯玉都發(fā)出感嘆。

一種窸窸窣窣的聲響自遠(yuǎn)而近，好久，才聽得門內(nèi)一個沙啞的嗓音和一個單音節(jié)：“誰？”

“嬤嬤，”蘇鳳麒說，“我們是過路的，討口水喝?！?/p>

大門上有個長方形小門，小門上開著個巴掌大的窗孔。這窗孔卡嚓一下打開了，露出一雙被皺紋纏得密密麻麻的眼眶，里面嵌著兩顆幽幽然的眸子。十幾秒鐘后，小門打開了。老修女是中國人，瘦得像是一襲黑色道袍裹著的一副骨架。她默默做了個“請進(jìn)”的手勢。

“嬤嬤是院長吧？”博士問。

“是的?！眿邒哳I(lǐng)著客人們往里走，“先生呢，我看像是一位教授?！?/p>

“是的?！?/p>

“先生從歐洲回來？”

“是的?！?/p>

“從英國回來？”

“是的。”蘇鳳麒奇怪起來，“嬤嬤怎么知道的？”

“英國人，或在英國長期生活過的人，走到哪里都會帶著一股英國氣味?！?/p>

蘇鳳麒發(fā)現(xiàn)，老修女并不是一副“骨架”，并不那么冷漠和刻板，而且，似乎也帶著一股“英國氣味”。

修道院所有建筑物都像碉堡般堅實厚重。房屋上窗戶很少，也很狹小，好像里面的人討厭那本來已很稀少的陽光。三位客人在老修女帶領(lǐng)下，沿著石塊鋪砌的小道和臺階曲里拐彎地走著。

須臾，一行人來到一座兩層樓前，進(jìn)入一間很像客廳的屋子。里面的擺設(shè)樸素而陳舊，但很潔凈，所有的桌椅板凳和木沙發(fā)都一塵不染。一名同樣身著黑袍而眉目端正、膚色蒼白的中年修女送來水瓶和水杯，又默默地退了出去，始終沒有抬頭，不瞥客人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