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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有閑心侍郎捧才子,沒緣法道士棄頑徒(8)

王陽明:龍場悟道 作者:許葆云


守仁這一句話插得真不是時候,不但老父親皺眉頭,連在邊上聽講的一幫學(xué)士們都暗暗搖頭。

可惜!可惜。守仁太年輕,人也太浮躁了。眼下李東陽剛把話說到要緊的地方,正要往深處講下去。想不到王守仁卻在這最要緊的時候搶了一句話,倒把老先生的話頭兒給打斷了。這么一來,李東陽也就沒法往深處講了,只能泛泛地說了一句:“不是不通。陸九淵也有大道理,只不過后世都以朱子理學(xué)為正道,考科舉的人更是離不開朱熹老夫子的一部《四書章句集注》,所以讀書人為了考進士,做官,大家都只在朱子之學(xué)上做功夫,就把陸九淵扔在一邊了。”

守仁的父親是科舉正途出身,日常給兒子安排的自然也都是八股考試用得著的這一套學(xué)問,所以守仁對陸九淵的心學(xué)其實所知不多。除了“不通”兩個字,也談不出別的來。可他這“不通”兩個字已經(jīng)說了出來,李東陽覺得再和他討論 “心學(xué)”,也沒什么意思了。何況守仁的父親本身就是個大學(xué)問家,李東陽當(dāng)著這位狀元公的面說這些“朱陸之爭”的話題,也顯得太賣弄了。守仁又正在考科舉,自己大談“心學(xué)”,把話說得太遠,倒似乎是攔著守仁在《四書》里琢磨學(xué)問似的,對晚輩的功課沒什么益處,王華怕也不會喜歡。就把話題又拉了回來:“要想做學(xué)問,還是朱熹老夫子說的‘格物致知’的道理最為貼切,由此上進,是個路子。”

朱熹的理學(xué)是儒學(xué)正統(tǒng),考科舉的敲門磚,李東陽當(dāng)然要把王守仁往這條路上引。再說,王守仁雖然聰明,畢竟太年輕,在“做學(xué)問”這上頭,他還未入門呢。李東陽是個大才,對守仁學(xué)問的深淺,他心里也大概摸清了:“你如今一只腳邁進門里,可整個人還在門外,不要急,慢慢來。先從‘格物致知’四個字入手,在書里做做功夫,將來機緣到了,再到書外做功夫吧。”

話說到這兒,李東陽覺得也差不多了。轉(zhuǎn)頭對王華笑道:“我看令公子不俗!以他的才氣,今科雖然不中,下科必定得中狀元!”

鼓勵人的話嘛,當(dāng)然就得這么說。這句夸人的話一出口,所有人都笑了起來,七八張嘴一起說:“西涯先生法眼,一定不會看錯。”

今天這場盛會,王華是一心專捧李東陽。那李東陽來這一趟是捧誰呢?他心里自然有數(shù)兒。站起身來高聲笑道:“今天蒙實庵先生做東,京城名士到了一多半,正是盛會雅集,連廳堂里的風(fēng)都帶著墨香。我看不如就趁這機會讓我這侄子做一首‘狀元賦’,大家觀摩一下如何?”

一聽這話,王守仁心癢難搔,躍躍欲試。但在父親面前一句多余的話也不敢說,連頭也不敢抬,只是拿眼角兒偷瞄著父親。卻見父親笑而不語,似乎微微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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