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對這番解釋置若罔聞。杜拉斯的手已經(jīng)離開匕首——它沒入那猥瑣男人的胸腔。那個雕工精細的匕首柄，上面有漂亮的金色百合花紋路。

我們的犯人將手套取下，放進衣兜里。他從褲袋里拿出一塊折疊整齊的灰色條紋手帕，仔細地幫那位小姐將臉上的淚痕擦干凈。

“而這家伙卻中意割喉。”，他將蒙在那死人頭上的布套除去，里面是一張臃腫丑陋的臉。表情像是被開水燙過，所有器官都皺到一起，仿佛一個笑得發(fā)了瘋的肥胖癥患者被哪個天才造成了蠟像，“不要搞錯，我并沒什么惡意——如果你留意了新聞的話，就該知道，這都是這個熱衷于欣賞‘紅色噴泉’的低劣家伙所應(yīng)得的：甚至是優(yōu)待呢?！?/p>

這段看似漫不經(jīng)心的話語，卻好像是給了這位小姐另外的一種刺激。她的身體不再戰(zhàn)栗了，手雖然依舊被綁在身后，整個人卻不再如剛才那樣僵直。她長長地吁了口氣，即便仍舊一言不發(fā)，氣氛也比上一分鐘要好得多了。

“你對此感到高興，不是么？”，杜拉斯將綁住她的繩索解開，“你顯然看過那些新聞：或許這就是——你這樣的一位小姐，為什么要來這么一個糟糕地方的動機?！?/p>

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揉著被綁得發(fā)麻的手腕，又看了看那具令人惡心的新鮮尸體。她很快就恢復(fù)了平常一貫持有的驕傲態(tài)度，用冷淡的、帶著少許嘲弄的語調(diào)對眼前這位剛剛殺死了一個惡人的英雄說道：

“這很好——如果你不是那么神經(jīng)質(zhì)的話，或許會更好些。反正，我現(xiàn)在重新認識你了，杜拉斯·普魯斯特先生?！?，她撿起掉在一旁的紳包，“您在專欄上的小說，我認真讀過了：寫得很好；剛剛抱怨主編的話語，我也十分贊同——我原先認為這位新人對自己的邏輯缺陷一無所知，現(xiàn)在……再加上這件英雄救美的好事，我開始對您的下一篇小說感到無比期待了?！?/p>

“如果不介意的話——我正打算找個人聊聊這個新的短篇?！?，杜拉斯拍了拍自己隨身背著的公文包：里面裝著他已經(jīng)完成的手稿，“從這里走出去不遠，有一家很好的咖啡店：那里的沙布利（Chablis）蛋糕遠近聞名，素咖啡的味道也不會淡。”

“我情愿自己看……不過，我倒想來一小杯冰伏特加（注：歐洲的不少夜間開門的咖啡店里，也兼賣常見的酒品）?！保貞?yīng)道，“這整件事情的進展太過詭異，我也還沒有告訴過你——杜拉斯先生，我為什么會到這地方來。雖然您已經(jīng)猜對了八九分……那柄匕首就放在那兒吧，算我欠您的。”

“那不重要。此時此刻最重要的是：無論請一位小姐喝些什么，總要知道名字才夠禮貌?！?/p>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具尸體。然后，注視著她的眼睛，十分禮貌地問道：

“那么，我親愛的小姐：能告訴我你的名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