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只有在第二次出生時才能真正綻放個性,這本來屬于人生存狀況的一部分。福音書是這么說的。人們認為這是神秘化的說法,而這實際上是人性化的過程,僅此而已。第一次出生是哺乳動物性質(zhì)的出生,是從植物狀態(tài)到動物狀態(tài)的過渡,而第二次出生則是從動物式的依賴狀態(tài)過渡到人作出是非判斷的自由,是一次精神和象征生活意識上的誕生。使一種高級哺乳動物成為人的蛻變,兩度誕生的特別性,以及帶來變形結(jié)果的死亡危險或許就是這樣。
第一次出生把我們與我們作為成人無法了解、而胎兒卻能夠擁有的交流世界分開。這也是伴隨著剪斷臍帶而完成的對語言的誕生。沒有第二次出生,我們就不能真正成為我們自己,它使我們重新潛入同父母的前期編碼(avant-code)當中,以找回我們的本性,但這種本性帶有已經(jīng)對語言進行編碼的文化元素。福音書中“倘若你們未變成小孩子……”這句話的意思變得明晰起來。在我們借助詞語的意義與另外一個人發(fā)生邏輯關系的同時,我們也在與其發(fā)生另一種性質(zhì)的關系,但我們對它并不注意,它屬于無意識領域,是一直存在的。在日常語言中,人們只在意與他人關系中具有邏輯性、可明確定位的東西。然而,進行交流的人之間存在著許多非邏輯的東西,但我們對此已毫無所知。我們需要重新誕生,才能接受和理解這種非邏輯的東西,它有時甚至比邏輯性的東西更富有活力,而且存在于后者當中。當人們自發(fā)地使用清楚的語言進行表達時,它有一種明白的意義,也帶有一種潛在的意義,即無意識的語言??梢哉f,第二次出生的作用是真正送葬了第一次出生,后者是人類哺乳動物在我們身上的死亡。但我們在送葬的同時亦保留了原來可以被傳承、富有活力的東西,即無話語的交流。第一次出生應該被當作為重生(即變?yōu)榱硗庖环N生命)而實行的死亡:從肉體胎盤過渡到空氣胎盤。從呼吸的角度來看,包裹我們的大氣層就如同胎盤,它是所有人的空氣胎盤;從消化的角度來看,我們生活在大地之上,我們通過嘴巴攝取它的營養(yǎng)成分,并通過肛門和尿道把無用之物排回大地。當我們從母親腹中分娩出來之后,我們的食物不再是通過臍帶輸送給我們、我們再返還給胎盤的流動血液,而是來自大地:我們用嘴巴吞咽的食物使身體成長。嘴巴既是我們的臍帶(鼻子也是),我們也同時通過它來哭叫,然后開始說話,這在胎兒生命時期是無法做到的。這就是新生,因為當我們用別人聽得懂的語言編碼來表達自我時,這種編碼之外的所有東西盡管也存在……但它們一直停留在無意識中。雖然擁有一種有意識的編碼語言,但我們依然會進行無意識交流,因為我們無法用這種語言說出一切,別人也不能全部理解我們所表達的東西。
實際上,一個人不是自然而然適應這另外一種生命的,他要用整個一生去做這件事。而且我們的“歷史調(diào)查”顯示,在談到人的不成熟問題時,人們對與中樞神經(jīng)系統(tǒng)形成過程有關的智力發(fā)育更為關注,遠遠超過對真正掌握交流能力的關注,而后者似乎正是個性發(fā)展的條件。人們從未真正將所有的調(diào)查研究集中到人的這種生存狀況上,即人從出生開始在其整個所謂的生命時光中就一直處于為自己送葬的過程中。
在結(jié)束了對現(xiàn)在所謂的出生前心理學、新生兒心理學等所做的初步探索之后,人們應該更多地關注一下人類個體身上的主要活動“規(guī)律”,這種物種的個體借助自己對過去的記憶能力產(chǎn)生回憶,并借助自己的想象,帶著畏懼或希望預知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