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司懶洋洋地,也可以說是仗著一點酒勁兒說,無總,您是不是覺得您有錢有閑就可以把一個大活人扣在這兒沒完沒了地陪您聊釀酒啊。他說著費勁地站起來,往門廳挪起步子。
恍惚之間,無名氏就像看見了一只無限放大的肚子里塞滿燕窩的巨型乳鴿正在起飛。
也還有一些場景是無名氏不曾看見的,比如釀酒師夫婦告辭之后乘電梯到地下車庫取車時的一個小情景:他們的“帕薩特”旁邊是一輛轎跑兩用的“奔馳”。釀酒師掏出鑰匙開車門之前,有意無意地用鑰匙在奔馳車身上劃了一下子。太太和會長都沒有發(fā)覺他這個動作,只有他自己明晰地看見“奔馳”身上突顯出一道觸目的劃痕,他那顆慍怒的心終于平靜了許多。
午夜時分,無名氏一個人在公寓里呆坐。今晚的這場“接客”弄得他有點累。這位接客者本來以為自己會離葡萄酒越來越近,可他又分明正在遠離它。
他干嗎要選個二十一層做公寓呢?太高了。而他那四合院里的酒窖又太深。他在這兩個高度當中沉浮,就仿佛不知深淺了。這讓他突然很想和從前的那個老同學“高原紅”通個電話,他很想聽“高原紅”再對他說一句“餓喝不慣,餓實在是喝不慣”。他不管不顧地找出幾年前“高原紅”的號碼,拿起電話就撥。
他聽到了一個不斷重復的聲音:您呼叫的號碼不存在請查證后再撥,您呼叫的號碼不存在請查證后再撥。
(《作家》2011年第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