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最后一個停頓過后拖長的終止音。
徑直垂掛在鎖孔上的鑰匙被一雙纖瘦泛白的手反扭了一下,“嗒”的一聲,房門錯開一道細縫,緊接著被推開,反扣上鎖。
3.
在所有靜謐的黑色旋渦里,林向南身體無力地滑落在墻邊,整個世界,陷入沒有一絲光亮的坍塌廢墟之中。
怎么可能——就這樣而已?
在男生看到所謂的表象平和的背后——
是林向南背對他在一片煙霧之中,低著頭,手中的竹簽用力刺入膨脹起的魚丸身體里。一次又一次地反復(fù)刺入,拔起。終于,在被憤怒灌滿的瞳孔注視下,被戳了無數(shù)次的柔軟立體物變得難以入目的千瘡百孔。趕在陳宇哲發(fā)現(xiàn)之前,林向南用竹簽最后一次插起躺著的殘缺體,張開嘴巴,面無表情地吞咽了下去。
無論走到哪里,耳邊始終都充斥著,這些沒有來由的不善意。
曾經(jīng)用玻璃屏風保護起來的滾燙心臟,在翻天覆地的惡意中傷之后,被轟然破碎的尖銳玻璃碴一點一點地從四周滲入進去……
“為什么你的卷子沒有家長簽字?林向南我和你說過多少次了,你是不是壓根就沒往心里去啊,把我的話當成耳旁風了?”已經(jīng)是兩個孩子媽的班主任,手里拿著粉筆不耐煩地撐著講臺說。
窗外的天空藍得發(fā)白,一架飛機沒有軌跡地飛過去,漸漸地,機身在龐大的天際幻化成一個看不清的小白點,而尾部噴射出的白色棉花狀氣體,在空中拉長了線,遲遲沒有散去。
被叫到名字的女生,站在書桌前,雙手垂在身體兩側(cè),沒有修剪的劉海,擋住了臉。
“說話啊你!”原本握在手中的粉筆,“嗖”的一下被甩了出去,不偏不齊地砸到了女生的頭頂上,留下一小塊兒白色的粉末后又掉落在地。
教室里安靜得可怕。
所有人都放下手中的筆和書本,眼睛在講臺上的班主任和倒數(shù)第四排座位的林向南間來回轉(zhuǎn)動,內(nèi)心期待著戰(zhàn)火能持續(xù)上升,為平時枯燥的課堂帶來一點難得的放松。
尤其是,眾人眼中不討喜的問題少女林向南,在完全沒有朋友為她擔憂的情況下,好戲度更加重了。
“他們都比較忙?!绷窒蚰线煅实赜帽M全力,這句話才艱難地出口。
“他們?”班主任撐在講臺上的力度加重,仿佛早看透了的表情,“你不就只是和你爸爸一起生活嗎?再說了,忙到什么地步連個字都簽不了?”
林向南定定地站在原地,嗓子像噎了什么東西,講不出一句話。
“我不管,這次必須家長簽字,不然你也不要來上課了!”眼看著女生啞巴一樣不說話,老師拉長著臉,抄起書桌上擺放著的教科書,因為用力過重,本來在旁邊放著的單薄卷子被一陣猛烈的風帶起,飄落在地?!吧险n!”隨著鏗鏘有力的兩個字,講臺下所有學生都被林向南引發(fā)來的怒氣牽累。
盡管不約而同地翻書聲幾乎在同時配合著響起,林向南還是聽到了班主任轉(zhuǎn)身面對黑板時那句充滿鄙視的話語。
一個過分沉重的石頭般,狠狠地砸落在她耳邊。
——成績再好有什么用,還不是一個死樣子。
夏日的午后,陽光濃烈,操場上茂密的草叢中,蟬聲肆意地擴散開來。
在青春期里蕩著微笑的少男少女若有似無地望著黑板發(fā)呆。
林向南咬著嘴唇的動作終于松懈下來。水泥地上安靜地躺著剛剛散落的卷子,是上個星期的小測試,正中間是紅色的圓珠筆打下的醒目分數(shù),幾近滿分。再往旁邊一點的左上角,孤單的名字的主人,寫著林向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