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參加臨時政府,評議民初政治(3)

張東蓀傳 作者:左玉河


張東蓀認為,民法是用來處理個人與個人關系的,行政法則是處理國家與個人關系的。行政裁判,“則非僅為保護行政機關之權利而設,且亦為保護人民公權而設?!彼孕姓靶姓门械脑O立,行政權雖得其保護,然亦受其制限。人民亦未嘗剝奪其訴訟權,并不是專注重于行政一方面。這是張東蓀此時對于行政裁判的主張。

張東蓀主張,使行政機關行于法的管理之下,實行行政裁判制度,這是法治國特有的現(xiàn)象。我國宜編制行政法規(guī),由不同司法機關兼理其事,他堅決反對由官吏組織“平政院”裁判行政案件的主張。

1913年國會開始草制憲法后,吳貫因、梁啟超和王寵惠等人都分別草擬了自己的憲法草案,供人們討論,也供國會憲法起草委員會參考。張東蓀先后發(fā)表了《王氏憲法芻議之商榷》和《王氏憲法芻議之商榷補論》,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反對分權主義,主張國家主義。1913年9月,《中華民國憲法草案》公布,立即引起人們的關注和激烈爭論。這個憲法草案,確立了內閣制,較全面地反映了當時資產(chǎn)階級的民主共和思想,是對袁世凱欲實行獨裁專制統(tǒng)治的一大打擊。所以,憲法草案披露后,大總統(tǒng)袁世凱首先表示不滿,于是慫恿各級行政官吏紛紛駁議,互不相讓,從而演變?yōu)閼椃ㄉ霞ち业臓幷摗?/p>

9月16日,張東蓀在《庸言》上發(fā)表《國民之聲》,站在較公正的立場上對非難憲法草案者給以批評。認為在立法部與行政部因為憲法問題出現(xiàn)紛爭時,必須設法解決,但不能用立法或行政部的某一機關來作調停,因為“是非之間決不容有調停者,且憲法者,國家之憲法也,非立法部行政部各得而專者也?!彼?,“必有一機關立于兩者之背后,主持正義,以為公判,則始克免紛爭之弊也。”而能擔當此任者,唯有國民?!白詈笾门袡C關自當屬之國民,此法理上至公至允之主張也。”他主張:“解決今日憲法上之紛爭者,舍國民末由?!逼渚唧w的辦法“唯有借用議院選舉法選舉國民議會,由大總統(tǒng)頒布日期,同時命令停止國會,靜待國民議會之批認及修正可也?!蓖瑫r,他又發(fā)表《中華民國憲法草案略評》,對憲法草案全文逐條評述,以為“統(tǒng)觀全文,尚為周密,要之與約法不啻天壤之判也?!北硎举澩搼椃ú莅?。

(三)呼吁救治道德墮落,反對定孔教為國教

自幼受到正統(tǒng)儒家思想熏染的張東蓀,對道德問題格外關注。早在1911年5月,張東蓀在他的第一篇政論性文章——《論現(xiàn)今國民道德墮落之原因及時救治法》中,就曾對道德墮落原因及其救治方法提出過自己的見解,認為救治的關鍵在于政治革新。1913年5月16日,張東蓀在《庸言》上發(fā)表《道德墮落之原因》,發(fā)展了前文中的觀點,認為道德是對人的行為進行規(guī)范的;社會的規(guī)范有兩種,一是自律的,即道德,一是他律的,即法律。道德墮落之原因,除了自律的規(guī)范失調外,還由于法律不全。所以“修正法律及整理執(zhí)法機關,實今日振興民德之要圖?!遍_始從法治的角度討論道德問題。此后,他又發(fā)表了《財政與道德》、《言論之道德》、《今后之政運觀——一名守法與讓德》等文章,繼續(xù)討論道德問題,呼吁為政者必須注重道德修養(yǎng)。

1912年10月,康有為、陳煥章等人在上海成立孔教會,次年2月在上海創(chuàng)刊《孔教會雜志》,以宣傳孔教為宗旨。進步黨人如梁啟超、藍公武等都是發(fā)起人,張東蓀的兄長張爾田也是撰稿人之一。張爾田“晚尤篤信孔、孟,有犯之者,大聲急呼以斥,雖親舊,無稍假借。謂人心敗壞至此,必有滄海橫流之禍,屢有論述,歸本禮教,欲為匡救?!睆垹柼镌凇犊捉虝s志》第1卷5號上發(fā)表有《與人論昌明孔教以強固道德書》,認為孔教可以改善人們的道德,“立國之本,基乎法律與道德。法律所不能治,道德能治之。故道德之領域,較法律為尤廣。其鞏固國礎也,較法律為尤要?!薄岸麖姽唐湫叛雠c敬畏,舍我孔教誠莫屬矣。”在第8號上,張爾田又發(fā)表《論孔教與東南兵禍之關系及一年來對于孔教詆毀者之心理》,把國家的安定與否與孔教聯(lián)系起來,認為“國教定,吾人身家性命財產(chǎn)始有安定之一日,國教不定則爭殺劫奪,大盜橫行,小則亂于野,大則亂于朝。吾人之身家性命財產(chǎn),將永遠為彼毀教者殉葬品矣?!辟澩捉虨閲?。張東蓀顯然受其兄影響,對孔教抱有極大同情,“此所以有人提倡孔教,而蓀即踴躍三百者也?!?/p>

然而,張東蓀畢竟已經(jīng)接受了近代西方資產(chǎn)階級的民主思想,他雖然對道德問題非常重視,主張設法挽救道德墮落的狀況,并對孔教抱有十分同情的態(tài)度,但卻與那種主張恢復固有道德的論調不同,這種不同差別,集中體現(xiàn)在對待是否定孔教為“國教”問題上。

1913年7月,張東蓀發(fā)表《余之孔教觀》,從理論上對陳煥章等人定孔教為“國教”的主張進行批評。張東蓀從宗教和哲學兩方面對孔教進行了系統(tǒng)考察,他認為,孔教哲學是包含有二元論的、人本主義的、實用主義的、進化論的和社會本位思想的哲學,所以“此則與近世西洋哲學傾向相同耳。”對其在哲學上的價值給予很高的地位,并且認為孔教為中國固有文明之結晶,若將之繼承并發(fā)展,將來“東西思想相融合,世界又必放一異彩矣?!钡珡淖诮躺嫌^察,“孔子畢生所述,皆為道德之教訓,其言實為數(shù)千年中國立國道德之大原”,雖然他承認“孔教所詮乃中國獨有之文明,數(shù)千年之結晶,已自然的為國教矣。”但他反對定孔教為國教和祭孔等做法,認為這“無足為孔子增光,殆亦畫蛇添足之類,無足取也?!碧岢捉?,是挽回今日道德墮落的一種方法,“但非謂今日道德之救濟,僅恃孔教,不過言于生計政治教育之外,而孔教亦為不可輕忽者也?!边@顯然與孔教會的復古主張是迥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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