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小時后,塞拉斯回到辦公室,坐在桌旁沉思。高中畢業(yè)后,他和M&M就失去了聯(lián)系。此時此刻,他多么希望自己一直和M&M保持聯(lián)系,也許還能給予他力所能及的幫助。不過,依著M&M的性子,他是不會和警察有什么瓜葛的,最多也僅限于表面上的彬彬有禮,絕不會多說,更不可能交心。
塞拉斯坐在電腦前,清理自己的電子郵件。他沒有刪除那封題為“后續(xù)問題”的信,因為發(fā)件人是警訊記者山農·耐特。塞拉斯點開郵件,簡單回復了一下。雖說自己是最先發(fā)現尸體的人,但法蘭西才是記者要采訪的重要人物,他的話也會被作為官方表達引述在報道中。
塞拉斯靠在椅背上。密西西比夏博鎮(zhèn)議會會所是座只有一個房間的建筑,塞拉斯和鎮(zhèn)議會書記員威瑟琳共享那間辦公室。威瑟琳的辦公桌在左手邊的窗戶旁,能看到外面的綠地。她理直氣壯地搶占了風景優(yōu)美的位置,理由是塞拉斯和鎮(zhèn)長兩人在室內辦公時間之和也沒有她的長。大部分時間里,他們都外出辦公。塞拉斯并不在乎,他和威瑟琳相處得很好,不過有時會忘記把公用衛(wèi)生間的馬桶坐墊放下來。他們是夏博鎮(zhèn)僅有的全職公務員,工資收入來自工廠繳納的財政稅款。莫里斯·謝菲爾德的辦公桌在最里面,他是兼職鎮(zhèn)長,主業(yè)是房地產經紀,公司就在鎮(zhèn)議會對面,每天會來會所一兩次。莫鎮(zhèn)長總是松松垮垮地系著領帶,光腳穿一雙休閑鞋,手里拿著黑莓手機。他和塞拉斯都是志愿消防隊員,兩人在每月的辦公例會和偶而的救火任務中能碰面。
“你還好嗎?”威瑟琳坐在辦公椅上問塞拉斯。她為自己買了塊小隔斷,把辦公桌隔起來。威瑟琳是白人,五十歲出頭,離過幾次婚。她的臉胖嘟嘟的,不失美麗,一雙藍色的大眼睛正從老花鏡上方望著塞拉斯。早間的交通指揮任務并沒有破壞她完美的紅發(fā)造型。
“是的,夫人,我會好起來的?!比勾鸬?。
“可憐的M&M。過去你們是不是一起打球?”
“嗯,我們是無敵的天作之合?!?/p>
“那之前你們有聯(lián)系嗎?”
“沒有?!?/p>
她聳了聳肩,理解中微帶著不滿。可是,除了同事們和犯人們,塞拉斯還經常和誰聯(lián)系呢?大概只有安吉。他還需要誰呢?
威瑟琳繼續(xù)手中的工作,塞拉斯向窗外望去,眼神掃過桌角邊的那本破舊的斯蒂芬·金的小說。窗外,一棟挨一棟的,是夏博鎮(zhèn)其他建筑物:莫鎮(zhèn)長的房產經紀公司、郵局、銀行(儼然淪為木材廠信貸機構)、The Hub餐廳兼便利店,IGA雜貨店和藥店。福瑟姆的沃爾瑪超市開張后,很多小店都已關門大吉。倒數第三棟建筑“夏博巴士”,是一輛由黃色老校車改建的酒吧。車尾部是吧臺,室內室外都擺了桌椅。塞拉斯和安吉每周都要去喝幾杯,避開木材廠工人下班后的高峰時段。幾個月前,兩人在“巴士”偶遇,火花四射,關了門躲到塞拉斯的吉普車里親熱,混亂中碰開了剎車,差點掉到溪谷里,幸虧塞拉斯及時拉住緊急制動閥。從大巴原來的車窗看出去,就是夏博最后兩棟建筑,空蕩蕩的辦公室,窗戶上釘了木板。每天晚上,塞拉斯都要去巡邏一圈兒,看看是否有流浪漢或者吸毒者鬧事。那里是夏博的邊緣,下面就是長滿野葛的溪谷。綠色的野葛蔓延成曲折的蛇形,生命力異常頑強。總有人往溪谷里扔垃圾,惹來很多浣熊和野貓。夜里,它們幽靈般地來了又走,攪得落葉在水面上散開。
在夏博,手機信號不穩(wěn)定,時有時無。因為杰拉爾德縣很潮濕,但與其交界的兩縣都很干燥,所以信號中轉裝置建得很高。夏博沒有自動存取款機,人們只能去北部十一英里開外的福瑟姆使用自動存取款機。當地唯一的理發(fā)師也去世了,理發(fā)師的兒子將店里的東西全部搬走,現在理發(fā)店成了空地,長滿了野花和野草。如果要做頭發(fā),要么自己動手,要么去福瑟姆。福瑟姆是縣城中心,有沃爾瑪,比夏博繁華得多。
因為地形關系,夏博所有的建筑都面向東方,組成看臺的形狀:鎮(zhèn)議會對面,隔著一條馬路和道邊停著的有軌車及油罐車,就是龐大喧鬧的盧瑟福木材廠。廠房擋住了后面的樹林,排出的煙霧遮天蔽日。一排排的大車間,閃著紅燈的大煙囪,登高梯、傳送帶、裝卸設備和集材拖拉機組成的忙碌的運輸線,轟轟隆隆地裝卸著木材。木材被送進車間,加工成板材和柱材。工廠整日作業(yè),每周六天,每天十六小時。工地上木塊四散、火星飛濺、灰土飛揚。工人們每天兩班倒,八小時一班,晚間另有六小時的維修班。工廠辦公樓是一棟兩層的木質建筑,在距離廠房一百碼處,有會計、銷售、秘書和管理人員共二十四名。公司給部分人員配了卡車,是四驅綠色福特F-250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