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筑批評家蒙哥馬利·斯凱勒(MontgomerySchuyler)提起過出現(xiàn)在賴特年輕時代的另一樁建筑奇跡,也就是布魯克林大橋,他說那是該時代的建筑中“最偉大、最有特色的作品之一”。偉大的藝術通常都與巨額的財富密不可分,可也并非永遠如此。在富裕的1920年代,如果沒有西蒙·羅迪亞(SimonRodia)在洛杉磯市親自動手,美國“最偉大、最有特色的”一座建筑,代表著對立面文化的瓦茨大樓就不會誕生。與此相反,貧困的1930年代讓我們擁有了帝國大廈、胡佛大壩、金門大橋,還有流水別墅。我此前推測過,考夫曼別墅可能不會出現(xiàn)在富足而放浪的20年代:它需要嚴峻的30年代來賦予它夢想乃至于悲哀,這些色彩我們從它的身上都能看得出來。
我在上文里主張,大蕭條讓美國人明確意識到了他們的本土文化遺產(chǎn),而大量的本土文化遺產(chǎn)都被結合進流水別墅里去了。除了阿爾托以外,歐洲的現(xiàn)代建筑師只在很罕見的情況下才會在自己設計的建筑里引用地方元素:他們的建筑是勒·柯布西耶的薩伏伊別墅或者密斯的巴塞羅那展館那樣的烏托邦夢想世界。賴特卻想將美國本土的民間節(jié)律編織在流水別墅里的各個角落,就像德沃夏克、艾夫斯(Ives)、格什溫和柯普蘭在音樂領域的做法一樣。但是流水別墅不僅從通俗文化中汲取養(yǎng)分,它也反饋。剛剛撤銷了戰(zhàn)時限制,牧場式住宅和錯層式住宅的浪潮馬上就席卷了全美國,而流水別墅就幫助鑄造了戰(zhàn)后通行的本土風格。
美國人之所以會覺得流水別墅這么貼心,原因之一是,很多美國人自己長大成人時住著的老家就是流水別墅在牧場式和錯層式住宅中的復制版本。戰(zhàn)后歲月里出現(xiàn)了萊維鎮(zhèn)式的各種各樣的小城,比賴特本人更好地推銷了流水別墅。賴特設計的美國風住宅歷來得到的顧客頂多不超過百位,而萊維特公司和其他開發(fā)商們卻準確地領會到,流水別墅中的若干元素——巖石表面的石材、綿延不斷的水平線條、透過玻璃墻面連接到鋪石地板的天井——有可能象征著更加富庶的生活,于是就從中選取了一些元素,推向市場。
一方面,對流水別墅的某些解讀是美國特有的;另一方面,它的擁躉遍布全球,這種情況也清楚地說明,流水別墅對于世界各地的人們都是意味深長。這可能是緣于它的極端現(xiàn)代主義。如今已經(jīng)沒有多少美國人還會認為流水別墅是個“明日之家”,但它在其他許多國家里依然代表著未來。例如,1951年,為偉大的設計師路易斯·巴拉干打工的一名繪圖員,或者干脆就是巴拉干本人,曾在某個墨西哥市住宅開發(fā)項目中把流水別墅畫成了它的誘惑遠景,不是因為開發(fā)商確實要依樣建起流水別墅,而是因為這座別墅如此完美地體現(xiàn)著中產(chǎn)階級的居住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