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妮退后,讓車子先行。天色陰沉了下來,那塊煙霧包圍中低垂的一小片藍天又合攏了、蓋上了蓋子,天氣寒冷起來。要下雪了,周圍一切都變成了灰色,灰色!整個世界看上去衰敗不堪。
輪椅在粉紅的馬道盡頭停下來等康妮??死锔5屡ゎ^問康妮:“不累吧你?”
“哦,不累!”她說。
但她累了。她感到一陣渴求,奇特而令人乏力,那源自一種不滿??死锔5聸]看出來她這種感覺,這種事他是不會注意的。但那個生人卻懂得。對康妮來說,世界上的一切和生命似乎都衰敗了,她的不滿似乎是由來已久的了。
他們來到宅子前,繞到后門,那里沒有臺階??死锔5伦约簩⒕椭驳搅艘惠v室內輪椅上,他身體很壯實,雙臂也很靈活。然后康妮抬起他兩條沉重的僵腿幫他挪過去。
那獵場看守靜等著主人發(fā)話讓他退下,把一切都看在眼里。看到康妮的胳膊抱起那男人僵死的雙腿抬到另一輛矮的輪椅中去,克里福德順勢轉身坐好,他臉色變白了,露出恐懼的表情來。
“謝謝你幫忙,麥勒斯,”克里福德順口道謝,開始轉動輪椅上了走廊穿過仆人區(qū)。
“沒別的事了嗎,先生?”那人不動聲色地問,像是在夢游。
“沒了,再見?!?
“再見,先生。”
“再見!謝謝你幫著把車推上山,但愿那車不太沉。”康妮回頭看著門外的看守說。
他的目光馬上與她的目光相遇了,似乎他從夢中醒了,開始關注她了。
“哦,不,不沉!”他馬上說。隨后他又操著濃重的土音說:“夫人回頭見!”
“你的獵場看守是誰?”康妮午飯時分問克里福德。
“麥勒斯呀!你見過他,”克里福德說。
“是的。我問的是他從哪兒來的?”
“哪兒也不是。他就是特瓦蕭村的孩子,一個礦工的兒子吧,我猜?!?
“他自己也干過礦工嗎?”
“是礦里的鐵匠,我想,是在井口的棚里干活的鐵匠。不過大戰(zhàn)前他在這兒干過兩年看守,一打仗他就參軍了。我父親一直挺器重他,所以他回來后去礦上當鐵匠時,就讓他回到這兒接著當看守。他當看守我最放心,因為這附近就很難找到個像樣的人當獵場看守,再說了,當看守還得認識這里的人才行?!?
“他結婚了嗎?”
“結過!可他老婆跑了,跟,跟了好幾個男人,但最終是跟了個礦工,在斯戴克斯門那邊,我想她現(xiàn)在還在那兒住呢?!?
“就是說這個人獨居著呢?”
“差不多吧!他還有個母親住在村里,還有個孩子,我估計?!?
克里福德看著康妮,那略嫌鼓凸的淡藍色眼睛變得朦朧起來。那眼睛的前方似乎很警覺,但后方卻像這中部一帶的空氣,霧靄迷茫。而那霧靄似乎在向前彌漫。于是,他以自己特殊的方式凝視康妮,準確無誤地回答她的問題時,康妮都感到他的頭腦背景上一片迷霧,一片空白。這令她恐懼。他這不近人情的樣子讓他看上去有點發(fā)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