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點點頭:“當(dāng)初我看到狗兒對著木偶說話時,第一感覺就是他遭受巨大的毀滅性的打擊后,精神有點不正常了,是個精神分裂者。但一聯(lián)想到這幅古畫,我推測他的種種怪異表現(xiàn)應(yīng)該是和體內(nèi)的那條怪蟲有著莫大關(guān)系。畫上這四個人,嗯,不,是兩個人和兩個影子,其實并不是巫師,而是……”
“他們也是祭品!”麥基語不驚人死不休。
這個結(jié)論大家心中都隱隱猜到了,被麥基這么一說,每個人心頭都好似沉甸甸壓了塊巨石。
無孔陰著臉,一聲不吭。
王嬋說道:“我想那條大的巨蛇很可能是怪蟲的成年體態(tài),而它的幼年恐怕一定要寄居在宿主體內(nèi)才能成長。它們會隨著血液流竄到大腦,所以使宿主的行為很怪誕,最主要的一個特點就是精神分裂。等到它們瓜熟蒂落時,就會從眼睛出來。”
無孔說道:“我見過那蟲子,不過一掌長短,要長成能輕松吞人的超級巨蚺,那得吃多少人?。磕銈兊牟聹y雖然符合邏輯,但太過匪夷所思和異想天開,我不贊同。”
王嬋不服道:“它從幼年形態(tài)長到成年形態(tài),其中必然還有其他成長過程,我們就是不知道罷了。”
熱希提擺擺手:“算了算了,這些本來都是無根猜測,具體怎么樣,咱們到了目的地自然知曉,不過提前小心還是沒錯。這次真要謝謝小陳了,能發(fā)現(xiàn)這樣的大問題?!?
大家都笑嘻嘻地看過來,我有點不好意思:“哪里哪里,這不算什么。應(yīng)該的,應(yīng)該的?!?
亞森嘿嘿直樂:“看你平時不言不語的,還挺有內(nèi)秀?!?
王嬋抿著嘴笑,朝我眨眨眼。
從蘭州到酒泉得走八九個小時,長途漫漫,大家閑聊一會兒都散了。我怔怔地看著窗外,這條路已經(jīng)走進(jìn)河西走廊,越靠近酒泉,越覺得自己真正進(jìn)了大漠。一望無垠的戈壁灘,天地連成一色,偶爾看見遠(yuǎn)處散落的古城墻,間或出現(xiàn)點點綠洲,牧人正在驅(qū)馬趕羊,腦海中不由自主出現(xiàn)千年前古人在這里生活的情景。
“第一次出遠(yuǎn)門吧?”身旁的無孔問。
“哦,是?!蔽亿s忙回答。
無孔點點頭。這個老人滿頭銀發(fā),一臉滄桑,從側(cè)面看,半明半暗的臉上靜若古井。真是人不可貌相,第一次看到他時,我還暗自譏笑,覺得這矮子毫無江湖草莽的氣概,還說當(dāng)過什么馬匪,估計就是給人家看馬的,官方叫弼馬溫。但接觸時間長了,才看出高手在隱,無孔身上那種果斷決伐的氣度還真不是蓋的。
我看沉悶的氣氛很尷尬,就引個話頭:“我看阿姨精明干練,從前肯定也是個巾幗英雄?!?
無孔臉上浮出笑意:“她娘家名叫田金花,年輕時也是陜北赫赫有名的女把頭,不但漂亮,而且一身功夫極是出眾,那套燕翅功是得過武當(dāng)派真?zhèn)鞯摹.?dāng)時那么多好漢子追求她,她都不理,偏偏就看上我這個矬子。呵呵,我也算是祖上積德了。”
我暗暗咋舌,劉強當(dāng)初真是找死,在這么一家人跟前裝逼,這老太太怕就是不愛和小輩動手以免掉了身份,要不早被她扔出去了。
一路無話,第二天上午到了酒泉。下了車出了火車站,只見風(fēng)日慘淡,太陽昏紅,如被遮蔽,掛在天際。環(huán)顧四周,古城蒼涼,真正感覺到了塞外。
酒泉城內(nèi)外沒什么可看的。本來該城在清同治年間,清軍駐扎,大事修葺,頗有亭臺之勝。但數(shù)十年來,戰(zhàn)亂頻生,世事滄桑,頹敗不堪。唯一還算亮點的是東門門洞內(nèi)墻上嵌著的古石柱,兩面皆有文字。據(jù)王磊介紹,除了漢字外,另外一種便是失傳的回紇字,屬于阿爾泰語系突厥語族。我附庸風(fēng)雅地背著手看了半天,麥基問我上面都寫著什么,我胡說是縣志。王磊笑著也不拆穿,我自己倒鬧了大紅臉。
隊伍沒怎么停留,直接坐上客車往城郊的峰山縣去,蟲祭遺跡就在縣城外的戈壁大漠里。
公路沿著疏勒河北岸向西,車上沒多少人,都是滿目滄桑的農(nóng)民。車窗外平沙無垠,廢城烽燧,連綿不絕,道路崎嶇顛簸,讓人心頭無盡凄涼。
峰山縣地處大漠,背靠連綿荒山,是一座真正的古城化石。圍著鎮(zhèn)子一周都是高聳的古城墻,上面還有烽火臺,縣城大門是一座極古老的城墻牌樓,上面寫著漢字和西夏文字“峰山”。整個縣城不過幾萬人,還沒有大城市里一個大學(xué)城的人多。
俗話說“河西一陣風(fēng)”,河西走廊以廣漠風(fēng)多著稱。現(xiàn)在雖然是夏末,但這里非常冷,大街小巷皆是泥土地,大風(fēng)吹過,狂沙漫天,奇寒徹骨。進(jìn)了縣城才感覺到,此處民風(fēng)極為彪悍,這么冷的天,大街上的年輕人大多套著個黑背心,后腰別著槍刺、匕首。有的蹲在地上抽煙,有的三兩成群在古墻上聊天。
此地荒郊野外,鮮有人來,來幾個陌生人,全縣的老百姓都注意上了。人人表情冷漠狠毒,就這么看著我們。
王磊和熱希提有經(jīng)驗,提醒我們千萬不可惹事。到了縣城里唯一一家大旅店住下,三個德高望重的老頭中,王磊和我們年輕人留下看守大本營,熱希提和無孔出去找車。當(dāng)?shù)刈顠赍X的買賣恐怕就是車行了,車行老板經(jīng)常跟勘探隊、考古隊打交道,是老油條,又屬地頭蛇,一張嘴就漫天開價。無孔來過一次,有經(jīng)驗,耐住性子和他討價還價,終于用一個不太離譜的價錢租了三臺越野吉普。按照規(guī)矩,車行里要派一個人隨行,這是個五十多歲的半大老頭,名叫葛帥,可長得實在難和“帥”聯(lián)系在一起。他一聽無孔報出目的地,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那地方叫黑風(fēng)口,不但風(fēng)硬,據(jù)說還住著妖魔鬼怪,當(dāng)?shù)厝硕贾?。?
無孔耐心地說:“那地方我去過一次,根本沒什么了不起的?!?
“嗤,”葛帥嘴角一撇,“你去過?別他媽吹了。那地方我聽老輩說,自打解放前就不太平,有惡鬼橫行,還有強人馬匪,這幫人比惡鬼還要兇殘,抓走了我們縣上很多人,大多是小孩兒,據(jù)說都給吃了,尸骨無存。你去縣文化館翻翻縣志就知道了。媽的,你們純粹是找死?!?
無孔上次去,是考古隊自發(fā)組織,沒在峰山縣停留,所以這些傳言也沒聽過。
熱希提和他對視一眼,心里有數(shù)了,所謂吃小孩的事,估計都是那條神秘的巨蛇所為。這種大蟲,千年前就存在,就算迦比試國消失在歷史長河里,但這個物種還在延續(xù)香火,一直沒有滅絕。
熱希提一擺手:“別跟他廢話。老板,他要不去,你再換個人。”車行老板搖搖頭:“老葛是我們這老向?qū)?,你們這么冒險的行為,其他人跟著我還不放心車呢。他要不答應(yīng),我就不租了。”
熱希提和無孔真是撓頭,最后好說歹說,加了不少錢,葛帥這才答應(yīng)只把他們送進(jìn)山谷,自己在山口扎營。
休息了一個晚上,第二天剛蒙蒙亮?xí)r,我們整個隊伍集結(jié)出發(fā)。
幸虧有無孔和葛帥認(rèn)路,此處千里大漠,一望無垠,景色枯燥乏味,這要不是有老向?qū)?,干脆進(jìn)去就別想出來。剛開始幾小時還能看見點綠色,后來干脆就一馬平川,全是沙子土墻。聽王磊說,這都是秦漢時修建的長城,如今荒蕪成了一排排土墩子。地也不平,顛得人就跟坐過山車似的,上下亂蹦。隊伍里就屬我和麥基身體最差,我臉色慘白如紙,麥基更遭罪了,打開車窗吐個不停。
下午四五點鐘左右,終于到了山口。我從車上下來,腳都軟了。麥基更是一屁股坐在地上,眼神發(fā)呆。大家圍坐一圈,就地休息。大漠深處,無遮無攔,平地起風(fēng),凍得人瑟瑟發(fā)抖。
葛帥看看天象說道:“今晚最好進(jìn)山,怕是要起大風(fēng)?!?
歇了一陣,抽了兩支煙,這才勉強緩過來。王剛突然喊道:“你們看,那是什么?”
只見遠(yuǎn)遠(yuǎn)在山口里,有一個黑蒙蒙的影子。熱希提取了高倍望遠(yuǎn)鏡看了一會兒,說:“好像是個石窟?!?
河西走廊以涼州--也就是現(xiàn)在的武威為佛教傳譯中心,從敦煌開始密布石窟,這一路我們也見了不少,并不覺得特別稀奇。
熱希提看了很長時間,不說話。王磊覺得很奇怪:“你看什么呢,這么出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