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你要吸取我的教訓(xùn),什么樣的女人都不值得花那么多的心思,到了手的東西都一樣,新鮮不了幾天……有人上趕著送上門一分錢不要還附帶大好前程的,干嗎不接受,你要把握開門的機會,做人不能太死心眼,有了錢還不是你想怎么樣就怎么樣,不用被人像三孫子似的戲耍,我今天這就是自作自受的下場……”
許映潔靜靜地聽著。
大梁尷尬地望望她,康文彬繼續(xù)發(fā)泄著心里的不滿:“何況人家不老……也不丑……”
“文彬,你喝多了,趕緊休息吧,我先走了?!?/p>
大梁快步離開了。許映潔仍然站在原地,竟沒想到應(yīng)該說聲慢走,或者麻煩你了之類的客套話,直到聽到咣的一聲門響,才確信,這屋子里又恢復(fù)了原狀。一切又回到從前。
可她仍然呆呆地站著,這是她第一次聽他吐露心聲。沒有哪個男人愿意把花瓶娶回家,他顯然做了一個多么不理智的選擇,她什么都沒有,沒有背景,沒有能力,他需要的是那個能在事業(yè)上給予最大支持的賢內(nèi)助。他后悔了,太沖動了,他不該在他父母去世那年急于做出選擇,他不該表現(xiàn)得那么痛不欲生讓她“有機可乘”,他不該那么急于跟她確定戀愛關(guān)系,他最不該說的話是,在這個世界上,只有她能拯救他……
夜里,康文彬胃里又開始翻江倒海,一次又一次,狂吐不止,吐得淋漓暢快,她蹲在地上反反復(fù)復(fù)地收拾著殘局,那些污穢讓她惡心得想吐,兒子非要幫她,一會兒去找拖布遞給她,一會兒拿小盆去接水,摔倒了,爬起來,衣服弄臟了,越幫越亂。那個晚上,母子倆在臥室、廁所來來回回不知多少趟。
“媽媽,我乖嗎?”深夜,懷里的兒子仰著臉問道。
“嗯,乖,南南真能干。”她心疼地稱贊。
“那你為什么還要哭呢?”
…………
7
“我想離婚?!?/p>
離與不離,她一直徘徊不定。
縫紉機的嘈雜聲突然停止,坐在前面的母親身體一僵,手和腳全都停在原處,保持一個姿勢:“你說什么?”
她的嘴唇動了兩下,沒有發(fā)出聲音。
母親沒有回頭,確信身后除了電視機以外沒有其他的回音時,又手腳并進(jìn)地開始她的“工作”。母親退休了,再不用出去為生活奔波,她現(xiàn)在全部的生活內(nèi)容就變成了碼鞋墊和縫制拖鞋,柜子里,箱子上有用絲袋子裝得滿滿的捆綁得結(jié)結(jié)實實的成品,而床邊,墻角里則全是顏色面料各異的原材料及半成品,眼睛花了,戴花鏡,肩膀酸了,揉兩下,每天除了吃飯便是機械地重復(fù)作業(yè),像流水線的工人,夜以繼日,永無止境,她從來沒想過這些東西到底能用來干什么,有誰真正需要,賣不動,舍不得穿,即便穿著也不舒服,屋子里空間越來越小,南南需要坐在破布條上來玩耍,偶爾會舉著一根閃亮的細(xì)長的針,像發(fā)現(xiàn)新大陸似的欣喜,姥姥,又找到一個。
這間屋子很小,二十寸的老式電視機十年如一日地擺在同一個位置。
電視開著,那是個情感對話節(jié)目,畫面上,主持人正在對一個中年女子采訪,兩人面對面坐在沙發(fā)上,中年女人正在淚如雨下地控訴:“他不回家,我打手機也不接,可是我跑到樓下的公用電話打,他便接了……聽到是我,又掛斷了,我每天晚上都睡不著,他也不肯跟我說明,我覺得我要瘋了,直到那個女人來找我……”
像所有婚外情故事一樣,丈夫愛了別的女人,要跟她離婚。接下來她哭了,她不想離,孩子正在上初中,怕影響孩子學(xué)習(xí),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完全可以不去追究丈夫和那女人的過去,不計前嫌,繼續(xù)生活。主持人開始采訪男方,男人穿著很體面,但表示不會回心轉(zhuǎn)意,他不僅有條不紊地細(xì)數(shù)了那女人相對于妻子的種種好處,還以相當(dāng)沉著冷靜的姿態(tài)表示,這事由不得你,我就想跟你離,不行咱就法庭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