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以有翼飛者矣,未聞以無翼飛者也"。莊子文章里的這些話,如果我們從禪宗的角度看,那也是非常到位的。不管是鳥類、蜻蜓、蝴蝶,它要飛,總得要有翅膀才行,我們就從未看到過沒有翅膀也能飛的東西。
莊子善用比喻,他的語言非常優(yōu)美,我們要透過這些優(yōu)美的語言來體會文中的神韻。這兩句話就是說我們要行事無跡,就像禪宗里面經常愛說的"羚羊掛角,無跡可尋"。我們也經常說到洞山祖師的"鳥道玄路",你看,其實鳥道玄路的這些章法,在莊子這里已經有了。
"聞以有知知者矣,未聞以無知知者也。"我們只聽到過有智慧才能去了解事情,沒有聽到過無智慧也能了解事物的。但是,道家的修養(yǎng)恰恰超出了一般人的思維方式,就是要你無翼而飛,就是要你"以無知知者"。我們怎樣才能做到無翼而飛呢?就是要棄圣絕智。這才是心齋的大用!一般人都是有知,就是要通過已知求未知,他們就不知道以無知求知的道理。我們想要體道而行,就要丟棄已有的知識,而求得無知這么一種大智慧。
"瞻彼闋者,虛室生白,吉祥止止。"這句話呢,我們在丹道家里經常看到,就是說修行到了一定的程度之后,那么就能"虛室生白"了。闋,就是空虛,要把我們這個屋子擺空,就是說我們心里本來有很多很多的東西,我們能不能把自己心里面所知、所見、所寶貴的一切東西,全部都空掉?用佛教禪宗的話來說,就是放下。要把自己種種了得、了不得的,種種見地上的東西,種種勝解、圣解,種種知識上的東西,統(tǒng)統(tǒng)放下。放下了之后,你就能"瞻彼闋者,虛室生白"。白,就是光。"虛室生白",也不是純粹的虛空,它也是有生機、有光明,但是也不著有,不著光明之相。
虛室要生白,前提是要虛下來。我們平常打坐也好,日常行事也好,能不能把自己內心空掉,進入一種無人我狀態(tài)?這里說的無人我狀態(tài)呢,也不是死水一潭、空無一物,它也還有生機,就是生白。生白,就是光明透出來了,力量也就透出來了,所以,也才談得上"吉祥止止"。這種狀態(tài)是一種非常吉祥的氣韻,這種氣韻在我們內心鼓蕩,我們自己也就長處于這樣一種吉祥之中。
一些修學佛教的人,有時候愛問別人:你"止"于什么?以前在賈老(賈題韜)那里的時候,大概是1989年吧,有一位極有名氣的老先生,有一次到賈老那里去請教。賈老也不客氣,問他:你現(xiàn)在是名聲在外,是大居士了,你住于哪兒啊?他說,住于樂。我們知道《涅槃經》里說的"常樂我凈",所以修學佛法要得樂,才會有切身體悟。當時我在場,等他們走了后,賈老問我:你說一下,他住于樂,這種說法怎么樣?我當時就說:空都不能住,何況住于樂!
現(xiàn)在很多人愛修密宗,修密宗呢,就要空樂雙運嘛,但是呢,也要空樂雙遣!都不能住。凡有所住,皆非菩提!所以不能住于樂,樂也只是一個過程中的光景而已。當然,修佛法的人不得樂也不行,天天在那里"枯木倚寒崖,三春無暖氣",也是不行的!沒有生機嘛,當然不行!一旦有了樂,就有生機了。有些人依于空,有些人依于樂,這些都是過程中間的事情。依于空,空也要遣去;依于樂,這個樂也要去掉。這樣呢,才能真正地"吉祥止止"。
為什么這里要用兩個"止"字呢?就是說吉祥之氣也不能貪戀!只有這樣,我們的功夫才真正上得去,才能達到真正的道人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