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追兵的情況呢？

謝爾比太太說是要盡快開飯，可哈利發(fā)現(xiàn)，這和做生意一樣，光是一方用勁是肯定不行的。盡管至少有五六個仆人把女主的要求告訴了克洛伊大嬸，但她今天還是一如既往地悠閑做事，僵硬地回應(yīng)之后，沒有風(fēng)風(fēng)火火，這事兒有點奇怪。

而更為奇怪的是，整個一天，怪事頻發(fā)。一哥們兒很主動地倒霉了一把，把肉湯翻了，沒辦法，大家再重做一次?？寺逡链髬鹨彩遣痪o不慢地攪著肉湯，你一催她，她就說：“我總不能把生肉湯端上去吧？抓不抓人和我沒關(guān)系?！绷硪桓鐐儍阂裁菜坪懿恍?，挑著水時摔了個四仰八叉，只得再到泉邊打水。還有一哥們兒更狠，把奶油灑一路。

就這樣，“生產(chǎn)”事故頻發(fā)，不斷地傳回廚房，最后，哈利老爺坐立難安，正在屋里踱來踱去，顯得非常著急。

“這是他自找的，”克洛伊大嬸憤然說道，“好看的在后頭呢。”

“他會遭報應(yīng)的，必須的?！毙〗芸嗽谝慌詭颓?。

“活該！我告訴你們，他已經(jīng)犯了眾怒，”克洛伊大嬸停下手里的活兒，用一把叉子比劃著，冷冷地說，“正是應(yīng)了喬治少爺給我們誦讀的《啟示錄》里說的那樣，圣壇下，無數(shù)的靈魂在吶喊，祈求上帝替他們報仇。總有一天，上帝會聽到吶喊，他一定會聽到的?！?/p>

“這種人應(yīng)該被火燒死，沒錯，燒死，對吧？”安迪說。

“能親眼看他被燒死，肯定是一特過癮的事兒，我一定要看到。”杰克說。

“孩子們！”門口傳來一個聲音說，這讓大家一驚——湯姆叔叔，進來半天了，他一直倚在門口聽大家說著。

“孩子們！”他說，“我看連你們自己也不知道在說什么。有些字眼是不能隨便說的，你們千萬不要那么咒別人。”

“我們針對的是那些奴隸販子，”安迪說，“他們太可惡了。”

“老天難道還會寬恕他們？”克洛伊大嬸說，“是誰從媽媽懷里奪走襁褓中的嬰兒賣掉？而那時，孩子扯著媽媽衣襟不松手，哭得死去活來；又是誰棒打鴛鴦，把好好的夫妻活活拆散？如果寬恕有用，要魔鬼干什么？”

說到這兒，克洛伊大嬸再也無法壓抑自己，用圍裙捂著臉，大放悲聲。

“圣書上說，有人欺負你，你要為他祈禱?！睖氛f。

“為他們祈禱？”克洛伊大嬸說，“上帝可真搞笑?！?/p>

“克洛伊，人之初，性本善，”湯姆很平靜，“可是，再強大的本性也比不過上帝的恩典。你應(yīng)該這么看，干這種事的人，靈魂的悲慘已無以復(fù)加，他們才可憐呢。我就是被賣一萬次，也不愿意讓那個可憐的人背負所有罪責(zé)?！?/p>

“嗯，我明白了，”杰克說，“上帝，我們會看到他的下場，對嗎，安迪？”

安迪聳聳肩，吹了聲口哨，以表贊同。

“今天早晨，老爺沒按他的計劃出門，我很高興。”湯姆說，“如果他真的躲出去了，也許對他來說，不覺得什么，但對我來說，那比賣掉我更讓我傷心。我是從他嬰兒時就看著他長大，總算在我走之前讓我又看到老爺一眼。他也是迫不得已，這種選擇本沒錯，我覺得，我們應(yīng)該聽從上帝的安排?！?/p>

正在這時，湯姆被叫進客廳。

“湯姆，”主人和藹地說，“我和這位先生有協(xié)議在先，他來領(lǐng)人，如果你不在，我就得賠付1000美元。今天他還有別的事要忙，所以你今天還是自由的，可以出去走走?！?/p>

“謝謝老爺?！睖飞钍┮欢Y。

“你可要當(dāng)心點，”哈利說，“如果我找不到你，他就會傾家蕩產(chǎn)。他與其相信你們，還不如相信我呢，比泥鰍還要滑的家伙。”

“老爺，”湯姆巋然挺立，娓娓道來，“記得老太太當(dāng)年把你交給我的時候，我8歲，你只有幾個月。太太說，‘湯姆，小主人就交給你了，好好照看他?！蠣?，現(xiàn)在我只想問你一句，從我入基督教以來，我對你失信過嗎？反對過嗎？”

謝爾比先生的淚水已經(jīng)潤濕了眼眶：“好湯姆，如果上天再給我一次機會選擇的話，就算整個世界毀滅，也別想買走你。”

“我以女基督徒的名義發(fā)誓，”謝爾比太太說，“只要我們攢夠錢，就一定把你贖回來?！?/p>

她轉(zhuǎn)頭又對哈利說：“您就幫忙留意一下，看他是被誰買走的，然后及時通知我。”

“這事不難，”哈利說，“也許，我還會一年以后再把他買回來賣給你，讓他毫發(fā)無損?！?/p>

“那樣的話，我很愿意再次和你做這筆生意，而且讓你多賺點?！敝x爾比太太說。

“當(dāng)然沒問題了?！惫f

對這個厚顏無恥的奴隸販子，謝爾比夫婦都覺得很煩，但他們明白，此時此刻，控制情緒很重要。他的卑鄙表現(xiàn)得越淋漓盡致，謝爾比太太就越是擔(dān)心他會不計一切代價抓捕伊莉莎和哈里。于是，她優(yōu)雅地賠笑，附和著奴隸販子的觀點，并盡量找話題和他周旋，盡力讓時間在不經(jīng)意間悄然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