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為什么丹恩和我媽要等上四年呢?
他們之間有過爭吵?他們想解決彼此之間的歧見?我從沒見過,也沒聽過。生下我已是不應該的事,而她又不曾對我解釋過,莫非她在面臨第二次選擇時過于慎重?丹恩不放心我媽嗎?他從來不像不放心她。我是他們的問題嗎?我經(jīng)常為此納悶。但是我愛丹恩--而他也讓我絕對相信他也愛我。我知道他愛我,現(xiàn)在仍然是。
“塔碧莎,和孩子有關嗎?”某天晚餐,外婆又問起,莉狄亞和我專注地坐著等待答案?!拔沂钦f,他想要小孩--還是你不想再生?或是情形正好相反呢?我覺得你不需要為了生不生小孩煩惱,塔碧莎--為一個善良又忠實的男人付出是值得的?!?/p>
“我們只是在等待,好更確定些。”我媽回答。
“老天啊,都到現(xiàn)在了,你當然很確定的?!蓖馄挪荒蜔┑卣f,“就連我都確定了,強尼也很確定。莉狄亞,你不確定嗎?”外婆問。
“確定,我當然確定?!崩虻襾嗊B忙答。
“孩子不是問題,”媽媽說,“我們之間沒有問題?!?/p>
“決定做一個神職人員所花的時間都還沒有你考慮結婚來得久呢!”外婆對我媽說。
說到“做一個神職人員”,那是哈里特·惠爾萊特常用的詞匯。這句話大多和某些無法忍受的愚蠢、一些自己造成的困境,和一些古怪又不近情理的行為扯上關系。外婆指的是天主教的圣職;然而我知道有一件事讓她很煩惱,我媽和我很可能會轉移至主教制教會,因為主教制有神父和主教--所以在外婆的觀念里,“低層”的主教制教徒反而更像天主教教徒,而比較不像公理會教徒。還好外婆對圣公會教徒從來不太了解。
在他們漫長的交往過程中,丹恩和我媽都參加過公理教會和主教制教會的禮拜,他們就像私底下進行了四年的神學研討會--而我也漸漸走入主教制主日學。在媽媽的督促下,在丹恩和她結婚之前,我參加了好幾堂課,仿佛媽媽已經(jīng)知道我們未來的方向。另一件事也漸進式地慢慢結束,我媽終于不再去波士頓上聲樂課。我從來感覺不出丹恩是否為她這項慣例活動而苦惱,雖然我記得外婆問過我媽,丹恩是否反對她每周在波士頓過夜一晚的事。
“為什么他要反對?”我媽問。
外婆雖未馬上提出答案,但她和我都顯然清楚得很:那個最可能是我親生父親、但卻不愿承認的人,我媽的秘密情人,就是那位“知名”的聲樂老師。但是外婆和我都不敢將此推論直接告訴我媽,而丹恩顯然不受她繼續(xù)上聲樂課、繼續(xù)外宿一夜所困擾;或許丹恩握有令他放心的訊息,但卻瞞著外婆和我。
“你的父親不是那個聲樂老師,”歐文煞有介事地說,“那樣就太明顯了?!?/p>
“歐文,這是真人真事,”我說,“可不是離奇小說?!蔽沂钦f,在現(xiàn)實的生活里,沒有人規(guī)定未現(xiàn)身的父親不可能是“太明顯”的人--不過我真的也不認為是那位聲樂老師。他只是最有可能的人選,因為他是外婆和我唯一想得到的人選。
“如果真的是他,何必弄得神秘兮兮呢?”歐文問,“如果真的是他,難道你媽不會一星期多見他幾次,或是根本不要見面?”
總之,為了聲樂老師,所以我媽和丹恩等了四年才結婚,這種想法太牽強了。因此我另有結論,不過這結論大概也會被歐文·米尼批評為“太明顯”。我的結論是:丹恩想要知道更多有關我的事情,但我媽卻不肯告訴他。丹恩想知道誰是我父親的來龍去脈,難道這不合理嗎?而我知道我媽不會為了這件事向丹恩妥協(xié)。
就連歐文也斥責我的想法?!半y道你看不出來丹恩有多么愛你媽嗎?”他問我,“他愛你媽的程度就像我們愛她一樣!他不會強迫她說出任何的事情!”
現(xiàn)在我相信了。歐文是對的。他們拖了四年,遲遲不婚是另有原因的。
丹恩出身位高權重的家族;他們家人都是醫(yī)師和律師,對于丹恩沒有完成比較正式的教育,他們表示反對。他念哈佛而不念法學院,也不念醫(yī)學院--這簡直是罪不可赦的怠惰行徑;丹恩的家族非常重視未來的發(fā)展,他們反對丹恩一輩子只當一個高中老師,還有他沉迷于業(yè)余戲劇表演的興趣--他們認定這是一種毫無裨益的嗜好,在成人的興趣中毫無價值可言!他們也反對他和我媽交往--因此丹恩和他們斷絕往來。他們稱呼我媽為“那個離婚的女人”;我猜想尼德翰家族沒有人離過婚,所以那是對女人最惡劣的形容詞--甚至比稱呼我媽真正的身份:未婚媽媽,還更糟糕?;蛟S未婚媽媽聽起來只是很不幸,而離婚的女人卻暗示著存心不良--這個女人跑出來勾引他們親愛的丹恩,一個事業(yè)尚無成就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