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他說的“喔，這下就真相大白了！”我直到今天才比較明白哪些事情“可以讓一切真相大白”。

后來，我當然把這整件事的經(jīng)過告訴了丹恩·尼德翰--包括歐文深信他打斷了死亡天使的工作，以及他如何接下天使的任務(wù)。

不過我忽略了一些事，其中之一就是歐文是多么精確的人--他說的每一句話措辭都很精準，而不是一般小孩經(jīng)常使用的語言。好些年來，他常說：“我永遠不會忘記你外婆，她哀號得像搬尸妖精似的。”但他這么說時我總不以為意，我甚至記不得外婆曾經(jīng)如此驚天動地--我只記得歐文的尖叫聲。同時，我覺得那只是一種形容--“哀號得像搬尸妖精似的”--而我無法想象歐文為何牢記著我外婆那次鬼哭狼嚎，覺得它那么重要。我八成一再向丹恩復(fù)述歐文說過的話，因為多年以后丹恩問我：“歐文是不是說過你外婆是搬尸妖精？”

“他是說她‘哀號得像搬尸妖精’?！蔽医忉?。

丹恩翻了字典，然后把舌頭咋得嘖嘖作響，一邊搖著頭，接著笑著說：“這個孩子！好特別的孩子！聰明卻又荒謬！”而那是我第一次學(xué)到“搬尸妖精”究竟是什么--那是愛爾蘭民間傳說中的女鬼，她的哭號是一種警告，表示即將有摯愛的親人要死亡。

丹恩·尼德翰說得對，歐文一向如此--“聰明卻又荒謬”--用來形容那只花崗巖老鼠再貼切不過了；這完全是我對歐文的感覺：“聰明卻又荒謬”。但隨著時間的流逝--你將會發(fā)現(xiàn)--他或許并不那么荒謬。

*

對我們鎮(zhèn)上的人，對我們惠爾萊特家的人而言，我媽在歷經(jīng)長達四年的戀愛交往后，才答應(yīng)嫁給丹恩·尼德翰，這種奇怪的舉止完全違反我媽的個性?，斏⒁淘f過，我媽五分鐘不到就跟別人“亂來”，然后生下了我！或許這就是道理所在：如果她的家人和格雷夫森鎮(zhèn)全鎮(zhèn)的人，對她的道德觀及隨和的個性有所質(zhì)疑--他們可能認為我媽很容易被別人說動而做出不規(guī)矩的事--而她和丹恩·尼德翰漫長的婚約至少可以向他們證明某些事。因為顯而易見，打從一開始，丹恩和我媽就彼此相愛。丹恩很專情，我媽也不再和其他人約會，不出幾個月他們就“訂婚”了--而且大家都看得出來，我非常喜歡丹恩。即使像我外婆那么謹慎的人，最害怕她那任性的女兒會輕舉妄動，一頭栽進去；可是后來她卻對我媽拖拖拉拉不肯定下婚期的事，感到非常不耐煩。丹恩·尼德翰的個人魅力，不僅很快使他成為格雷夫森學(xué)院社區(qū)最受歡迎的人，也迅速贏得我外婆的歡心。

根據(jù)慣例，外婆并不是很快就會被討好的人--對誰都一樣。然而，丹恩在格雷夫森劇團業(yè)余演員身上努力有成的魔力讓外婆著迷不已，促使她答應(yīng)在毛姆的劇作《堅貞的妻子》一劇中軋上一角；她扮演被騙妻子高高在上的母親，并以演技證明自己是個很成功的喜劇演員，展現(xiàn)出那種輕浮愚蠢的完美神韻--她是深諳世故的典范，這是我們?nèi)既鄙俚奶刭|(zhì)。她甚至以英國腔念臺詞，全然不需丹恩指點，而丹恩也不是傻瓜，他非常了解她的潛力，英國腔不會永遠埋藏在哈里特·惠爾萊特的內(nèi)心深處--只要有機會讓她表現(xiàn)。

*

“……我討厭直接回答直接的問題……”扮演卡佛太太的外婆傲慢地說道--她完全融入劇中角色。令人難忘的另一幕是，對于女婿和女兒的“好朋友”之間的曖昧關(guān)系，她理性地分析道：“如果約翰想要欺騙康斯坦斯，那個人最好是我們大家都認識的。”外婆演得真好，博得滿堂彩；非常出色的表演，可惜的是--我自己的看法，可憐的約翰和康斯坦斯兩個角色演出有些沉悶，分別由我們愛狗的鄰居、有點怯懦的費什先生（丹恩固定的人選）和女暴君沃克太太飾演，她的腿是全身最性感的部分--只不過全被那件適合在這出客廳喜劇里穿著的長裙所遮蓋。外婆假裝謙虛，表現(xiàn)得很羞怯，只是說她對1927年有一種特別的了解--我毫不懷疑：當時她一定是個年輕漂亮的小姐；“而你媽呢，”外婆告訴我，“當時比你還要小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