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①，東漢賈復以來②，支派繁盛，各省皆有，誰能逐細考查？若論榮國一支，卻是同譜③。但他那等榮耀，我們不便去認他，故越發(fā)生疏了?！弊优d嘆道：“老先生休這樣說。如今的這榮、寧兩府，也都蕭索了④，不比先時的光景。”雨村道：“當日寧、榮兩宅人口也極多，如何便蕭索了呢？”子興道：“正是，說來也話長?！庇甏宓溃骸叭q我到金陵時，因欲游覽六朝遺跡⑤，那日進了石頭城⑥，從他宅門前經(jīng)過：街東是寧國府，街西是榮國府，二宅相連，竟將大半條街占了。大門外雖冷落無人，隔著圍墻一望，里面廳殿樓閣，也還都崢嶸軒峻⑦；就是后邊一帶花園里，樹木山石，也都還有蔥蔚洇潤之氣⑧：那里像個衰敗之家？”子興笑道：“虧你是進士出身，原來不通。古人有言：‘百足之蟲，死而不僵⑨?！缃耠m說不似先年那樣興盛，較之平常仕宦人家，到底氣象不同。如今生齒日繁⑩，事務日盛11，主仆上下都是安富尊榮，12運籌謀畫的竟無一個；那日用排場，又不能將就省儉。如今外面的架子雖沒很倒，內(nèi)囊卻也盡上來了。13這也是小事。更有一件大事：誰知這樣鐘鳴鼎食的人家兒，14如今養(yǎng)的兒孫，竟一代不如一代了?！?5雨村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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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寒族——謙詞。謙稱自己的家族。表示自己的家族寒微。寒：謙詞。如寒舍、寒家。

②賈復——東漢南陽冠軍(今河南鄧州市西北)人，累官至左將軍，并封膠東侯?！逗鬂h書》有傳。姓賈的成千上萬，賈雨村卻只拉千年前的賈復為一家，足見其拉大旗作虎皮之勢利小人肺肝。

③同譜——列在同一家譜之中，即同宗中關系更近的族群。

④蕭索——衰敗，衰落。

⑤六朝——指三國吳、東晉以及南朝的宋、齊、梁、陳六個朝代。這六個朝代都先后建都于建康(吳稱建業(yè)，古稱金陵，即今江蘇南京市)，故以連稱。

⑥石頭城——古城名。故址在今江蘇南京市清涼山。始建于戰(zhàn)國時楚國，名金陵城。三國時吳主孫權為防魏軍南侵，加以重建，并改名為石頭城。因其建于金陵，故代指金陵。

⑦崢嶸軒峻——形容高大而雄偉。

⑧蔥蔚洇潤——形容草木青翠茂盛而霧氣濛濛。蔥：青綠色。蔚：草木茂盛。洇潤：潤澤。

⑨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典出三國魏·曹冏《六代論》：“故語曰：‘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鲋弑娨??！北扔魇兰掖笞咫m然衰敗，因家底雄厚，依傍眾多，表面上仍能維持繁榮景象。百足：蟲名，即馬陸。長約一寸，軀干由多節(jié)構成，每節(jié)有足一對或二對，切斷后仍能蠕動。僵：倒下。

⑩生齒日繁——意謂家庭人口越來越多。生齒：人口。日繁：一天比一天多，即越來越多。

11事務日盛——意謂家務事越來越多。日盛：義同“日繁”。

12安富尊榮——語出《孟子·盡心上》：“君子居是國也，其君用之，則安富尊榮?！痹馐蔷右蜉o佐國君功勛卓著而享受榮華富貴。這里反用其意，意謂不勞而獲，安享榮華富貴。

13內(nèi)囊——內(nèi)部，里面。

14鐘鳴鼎食——語出唐·王勃《滕王閣序》：“閭閻撲地，鐘鳴鼎食之家。”古代貴族鳴鐘列鼎而食。這里借以形容富貴豪華。鼎：古代食器。

15一代不如一代——語出宋·賾藏主《古尊宿語錄·卷一三·趙州真際禪師》：“老僧九十年前，見馬祖大師下八十馀員善知識，個個俱是作家，不似如今知識枝蔓上生蔓，大都是去圣遙遠，一代不如一代。”意謂一代比一代差勁，后人趕不上前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