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楨,你記不記得你走了多遠(yuǎn)才回頭問我的名字?我藏在面具下的眼打量著外島這些詭異莫測,我的困惑還未能消化,你便轉(zhuǎn)身問我:“你怎么不隨我一起回城去?你叫什么?我叫做律楨,‘戒律’的‘律’,‘楨木’的‘楨’。”
你父親亦隨你繼續(xù)打量我。
我怎知道何為戒律,何為楨木。我只是指向與你們截然相反的另一界荒蕪——那是屬于我的世界,也是你們不會踏入的禁區(qū)?!拔壹以谀沁?,我叫做馥鱗?!蔽腋嬖V你。
你父親刀刃般的眼里瞥出清冷光亮。
你問我:“哪個‘馥’?哪個‘鱗’?”
“還有很多馥鱗嗎?我可不知道?!蔽覔u頭作罷,兩手扶著我妖孽一般的面具,那面具有獠牙與大嘴,嘴咧得很長,如同怪模怪樣的笑臉。黑夜之下,你那宛如游蛇的仆從隊伍舉著火光淌過黑夜,而我踩著我輕快的步伐往我的島嶼走去。律楨,你察覺過你父親隨你走遠(yuǎn)之后忽而回望我的那一瞬嗎?也許你有過,但你沒在意他那一瞬的打量是善意的還是惡意的。那時你還是初來此地的孩童,不知道我所居住的島嶼意味著什么。你只是打定了主意要以毀滅自身去摧殘你父親綿延下來的血肉,你是為懲罰他而來,為了懲罰他,要選擇與他人勾結(jié)并存——這前提是你終于想明白,這一切并不是你的錯,倘若你真有錯,那錯誤也是因你父親的錯誤而開始。
對,你想通了,所以你決定留下來。
你不知你的一舉一動在未來都將成為我們彼此的羈絆。當(dāng)然,連自己的名字也無法寫盡的我也不會知道這些。我只知我不花分文卻拿到了我想要的東西,不是偷,不是搶,這足以成為一個九歲女孩兒最得意的事,特別是在我那一幫惡人教父面前。
我的惡人教父們結(jié)伙等我歸來。他們看著小不點兒的女孩兒帶著獠牙面具蹦蹦跳跳地回到島上,他們站在棧橋另一端。我回頭望去,還能看見律楨的火焰長蛇簌簌地往高處游走,又終而隱沒在島嶼另一端。我的惡人們也看見了這場景,他們以自己獨特的方式關(guān)心我。比如說,施契看著青面獠牙的我,費力地想了想,問道:“戰(zhàn)利品?”
束之蒙對此的思考要深邃很多,他的話惹來了我父親的眼神,“看樣子,馥鱗交到了朋友。”
“朋友?”我在琢磨這個詞的含義。
“送給你這個的呀?!?/p>
“她不是搶來的?”施契問。
“如果是搶來的,至少該有一群人送她回來。但……”束之蒙指著遠(yuǎn)處沒入黑暗的火蛇,“他們都走了?!笔┢跽娴捻樦傻氖种高h(yuǎn)眺,但那火蛇已蜿蜒沒入黑暗。只有我父親彎腰下來,試圖用溫和的口吻掩藏他的不安,“那些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