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德里克對我微微一笑說:“近來怎么樣,杰克 ”朱莉大聲嘆了口氣。
“別?!彼龑λf。我則冷冷地說:“還好。”
“這些天你都干嗎了 ”
我回答的時候看著朱莉。“沒什么?!蔽铱吹贸鰜恚腋牡吕锟酥v話她很氣。我說:“你呢 ”德里克開口前沉吟了一會兒,又嘆了口氣?!坝?xùn)練。有幾場比賽。都是小打小鬧,你知道……”我點了點頭。德里克跟朱莉相互盯著對方。我的目光從一個轉(zhuǎn)到另一個,竭力想說點兒別的。德里克仍看著朱莉說:“你玩過斯諾克嗎 ”要是她不在場我就會說玩過了。我曾看人家玩過一場,我也知道規(guī)則。我說:“沒怎么玩過?!钡吕锟擞职驯砝鰜砜戳丝础?/p>
“你該過來玩一場。”朱莉把抱在胸前的胳膊放開,很快地走出了房間。走的時候,她輕聲嘆了口氣。德里克看著她走了之后說:“我是說,你現(xiàn)在忙嗎 ”我努力想了想說:“我根本就沒有你所謂的忙?!钡吕锟税焉眢w站直,用手從上到下拂了拂衣服,他的手非常小,非常白。他走到門廳照著鏡子,正了正領(lǐng)巾。他透過肩膀叫道:“你應(yīng)該出去曬曬太陽。”我們走后門出去,在經(jīng)過廚房的時候,我注意到地窖的門大開著。我猶豫了一下,我想上樓問問朱莉,這是怎么回事??傻吕锟擞媚_把門關(guān)上說:“來吧。我已經(jīng)晚了?!蔽覀兙痛颐ψ叱鋈ィ厍霸旱男÷纷呦蛩禽v低矮的紅色汽車。
我很吃驚,德里克車開得那么慢。他在座位上坐得筆直,與方向盤隔開一臂的距離,拇指與別的手指分開握著,仿佛這種接觸讓他感到厭惡。他沒跟我說話。儀表板上有兩排黑色的刻度盤,每個盤里都有根顫動的白色指針。一路上的大部分時間,我都盯著這些刻度盤看。除了鐘面上的指針之外,別的都沒怎么真正動過位置。我們開了有一刻鐘時間。我們從一條主道下來,拐上一條窄街,兩旁都是大型的蔬菜批發(fā)店。有些地方的排水溝里堆滿腐爛的蔬菜。一個身穿皺巴巴西裝的人站在人行道上,茫然地盯著我們看。他一頭油膩膩的頭發(fā),一份折疊起來的報紙,從衣兜里戳了出來。德里克在他身邊停下車子,爬出車門,讓引擎照樣轉(zhuǎn)著。那個人身后是條小巷。我們經(jīng)過他走進小巷的時候,德里克對他說:“把車停好,然后進去見我。”小巷的盡頭是一道雙開式的綠色彈簧門,綠漆上刻出幾個字:“奧斯瓦爾德廳”。德里克先進去,用一根手指頂著門讓我進去,頭也沒回。距我們最遠處的幾張球臺上有人在打,不過近處的所有球臺都空著,燈也沒開。球房正中有一個球臺燈火輝煌??雌饋肀攘硗庥腥舜虻哪莾蓚€球臺要更亮些,色彩鮮明的小球也都在桌上放好了。有個背對我們的人正斜靠在那張球臺上抽煙。我們后面的墻上開了個明亮的四方窗洞,一個穿件白夾克的老人正透過窗洞看著我們。他前面有個窄窄的架子,上面放著帶藍邊的茶杯和茶碟,還有個塑料碗,里面放了個小圓面包。德里克彎下腰跟那人說了幾句話,我離開他朝一個球臺走近幾步。我讀著球臺中心球袋正后方釘?shù)囊粔K銅牌上寫的制作人的姓名和居住地。
德里克對我用舌頭發(fā)出??的聲音。他兩只手各端了杯茶,腦袋一晃示意我跟著他。他伸腳推開同一面墻上的一道門。我這才注意到門邊還有個缺了塊玻璃的窗戶。一個戴著厚眼鏡的女人坐在一張桌子后頭,正在往一個賬本上寫著什么,小房間另一邊的扶手椅上坐了個手拿一包香煙的男人。煙霧彌漫之下也看不清楚。桌邊就亮著一盞暗淡的臺燈。德里克把兩個茶杯往燈前一放,做出朝那個男人下巴一拳的動作。那兩個人都對德里克大呼小叫起來。他們管他叫“兒子”,不過他向我介紹時,管他們叫“奧斯瓦爾德先生和太太,簡稱奧先生和太太”。
“這是朱莉的兄弟?!钡吕锟苏f,不過并沒把我的名字告訴他們。
房間里沒地方可坐。德里克從奧先生的煙盒里拿了根煙。奧太太兩腿一踢,發(fā)出一種嗚嗚咽咽的聲響,而且把嘴巴噘得像只鳥巢里的雛鳥。德里克又拿了根煙塞到她嘴里,她跟奧先生都笑了。奧先生朝那些球臺做了個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