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旅館房間打了通電話到火車站，查出每天早上七點三十分有一班開往費城的列車。每天下午還有一班，但早上的火車要安全太多了。那個時間大部分人都還在睡覺，同時我去辦退房也不會有什么可疑之處，因為反正還有更早的火車，比方清晨四點的，這類趕早班車的旅客不會是新鮮事。走出飯店時越少人看到我的箱子，我就會越安心。布拉薩德在場的機率越低，我就會越開心。

下午過了一半的時候，我打電話給樓下柜臺，請他們次日清早六點叫我，他們一定覺得一頭霧水。然后我又打電話叫了客房服務(wù)，請他們再送一瓶杰克·丹尼威士忌上來，然后整個下午和晚上我都保持微醺狀態(tài)。我喝得很慢，反正也沒什么事好做，但同時我也不想一口氣喝得大醉。我放慢腳步，同時還保持適當(dāng)?shù)那逍褷顟B(tài)，直到我覺得累了要睡覺，就多倒了幾份酒喝掉，好讓自己更快入睡，結(jié)果的確如我所愿。

電話鈴響第二聲之時，我睜開眼睛，然后完全醒過來。我先沖了個咸水澡，這回是故意的，然后再用冷的清水沖干凈。我用掉三條小毛巾，才把全身擦干。

我穿好衣服下樓。柜臺職員換了人，不過跟之前那個同樣客氣有禮，一點刁難都沒有。他遞給我那個公文包，我回報他一個最親切的微笑。

回房之后，我還試過想打開公文包，然后才想到我先前已經(jīng)鎖上，鑰匙也早扔了。真可惜，因為布拉薩德的兩個箱子我都得帶走。如果公文包能打開，我就可以把海洛因拿出來放進(jìn)布拉薩德的箱子里，扔掉公文包。但現(xiàn)在我有三件行李得帶走，一開始不會有問題，但等到我要換火車的時候，可能就會有麻煩了。

我把自己和布拉薩德的所有東西都裝進(jìn)兩個行李箱內(nèi)。因為我?guī)缀鯖]東西，所以一下就弄完了。然后我又回到樓下大廳，讓跑腿服務(wù)生幫我把行李搬到外頭排班的出租車上，才慢慢走到柜臺前。

那名職員希望我在飯店期間住得愉快。

“這個城市很棒。”我告訴他，其實是撒謊?！拔以群苄枰菹ⅰ，F(xiàn)在覺得自己煥然一新。”

這話倒是真的。

“現(xiàn)在要回家了嗎？”

“回費城?！蔽腋嬖V他。我登記住進(jìn)來時，寫的是費城瑞登豪斯廣場附近的一個住址。

“歡迎下次再度光臨?！?/p>

我點點頭。是哦，他等著呢。慢慢等吧。

我從側(cè)門出去。那輛出租車已經(jīng)等在門外，我的行李都放在后車廂里。我給跑腿服務(wù)生一元，希望他把我的行李忘得一干二凈。

到了火車站，我買了一張到費城的車票，帶著行李上火車。提著三件行李要想看起來不笨拙實在很困難，不過我還是設(shè)法辦到了。列車長經(jīng)過時收走了我的車票，給了我一張到費城的座位牌。我往后靠坐在椅子上，安心讓火車嘁嘁促促一路駛過蛋港鎮(zhèn)和哈登菲爾德。然后我們抵達(dá)北費城的火車站，我下了車，提著三件行李。我記得開國元勛本杰明·富蘭克林的那個故事，說他年輕時曾雙臂底下各夾著一條面包，嘴里咬著另外一條，走在費城的街道上?，F(xiàn)在我完全明白那會是什么模樣。我希望費城人現(xiàn)在已經(jīng)對這種景象見怪不怪了。

我想振奮一點，卻提不起勁。沒有任何問題，一路都沒碰到任何緊張或麻煩的狀況。誰會記得一名提著三件行李的體面年輕人？布拉薩德的手下要去找誰問一普通旅客？列車長？

根本沒問題。

如果哪個好聰明的閑人想到了L.基思·布拉薩德和倫尼·K.布萊克的縮寫一樣，他可能會去火車站查我的行蹤，可能會找到一名職員知道我買了到費城的車票。但絕對不會有人想到我其實去了紐約。

根本沒問題。

不到三分鐘，我就下了火車，接著通過地下道，來到對面的月臺。我等了不到五分鐘，一列往紐約的列車停下來，我上了車。我把三件行李放上行李架，然后坐在位子上放輕松。列車長經(jīng)過時，我跟他補買了一張到波士頓的車票。其實沒有必要，一點必要也沒有，但我想把所有動作做個徹底。

聽起來真像間諜電影。斗篷與匕首。大明星鮑勃·米徹姆穿著軍用雨衣。

我想到莫娜，想著不曉得還要多久才能再見到她。我想到我們第一次在沙灘上，還有后來在我的飯店房間里。我想著她的一顰一笑，還有她頑皮的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