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慢慢啜飲著那杯雞尾酒，偶爾看他一下。我愈提防他，他就愈難看到我。你若要擺脫溫厚外貌的影響，那心腸一定得夠狠。如果你長得就像個黑幫分子，那么你要成為黑幫老大就會容易很多。你的外貌愈接近好萊塢電影的刻板模式，大家就能愈快接受你。但如果你長相比較像華爾街人士，而非在黑手黨地盤的桑樹街混的，那么桑樹街的人就會很排斥你。要殺他會很困難。我正嚼著第一顆橄欖時，他有了同伴。他在這個露臺耗時間，不會光是因為口渴而已，一定有個夠重大的理由，而這個理由很快就出現(xiàn)了。來的人又矮又瘦，穿得很體面，長發(fā)梳得一絲不亂，黑色小胡子修得整整齊齊，就是我前一天走出薛爾本飯店時眼熟的那名男子。現(xiàn)在我想起他是誰了。

我差點被那顆橄欖給噎住。

他名叫瑞基·科爾，他的老大是馬克斯·特拉格，統(tǒng)治半個新澤西州的黑幫老大。特拉格是個聰明的老人，新澤西州每一樁不太符合法律正義的生意里頭，他都在頂端占有一個穩(wěn)靠而模糊的位置。特拉格我只聽說過名字。瑞基·科爾我倒是見過一次，那是好幾年前，在一個派對上。當(dāng)時瑞基還是一個比較小的角色，但經(jīng)過了這些年，馬克斯·特拉格也待他不薄，瑞基地位已經(jīng)很高 根據(jù)傳言，他現(xiàn)在是特拉格手下的第一大將了。

現(xiàn)在他坐在L.基思·布拉薩德旁邊，剛好正對著我，我覺得很擔(dān)心。那回匆匆一見之后，已經(jīng)過了很多年，但我還記得他。而他也很有理由記得我，我搶走過他的一個女人。那個女人是豬，我很確定當(dāng)時他不太在意，但這種事情是不會忘記的。

我等著他抬頭會看到我。但他和布拉薩德忙得很 他們迅速而熱切地交談，我真希望自己能聽到他們在講什么。不過也不難猜到對話的主題。布拉薩德應(yīng)該要送一大批海洛因來，足以讓全新澤西州爽很久。但那批白粉卻神奇地消失了。這種事情當(dāng)然得好好談一下。

我把第二顆橄欖整顆吞下。放了夠付馬丁尼和咖啡和侍者小費的錢，把賬單壓在空杯子下免得被吹跑。

我正要站起來，瑞基抬頭，那對小眼睛看著我。很短暫而迷惑的一眼 前一天晚上看到他時，我臉上大概也有相同的表情。一種模糊而有點認(rèn)得的眼神。他記得我，但卻不曉得我是誰。

下回再碰到，他就會想起來了。我希望他和布拉薩德的談話夠重大，足以把他的注意力從我身上拉開。

我站起來，忍著沒跑。我背對著他們離去，向上帝祈禱他們不會看著我。等我走到薛爾本旅館，背上的襯衫已經(jīng)被汗水濕透，黏在身上。但今天根本沒那么熱。

再留下來沒意義。我的收獲已經(jīng)超過原來的預(yù)期 看到了布拉薩德，也對他來往的人有了點概念。據(jù)我猜想，布拉薩德是帶著一批海洛因來大西洋城。他不是送貨小弟 那些海洛因是他的，已經(jīng)付錢買下，準(zhǔn)備要轉(zhuǎn)賣的。不會有人指控他拖欠貨款或諸如此類的。他唯一的煩惱，就只是金錢方面的損失。

要是有人因此遭殃，看起來就是馬克斯·特拉格了。從布拉薩德的觀點，唯一可能把他的貨這么干凈利落偷走的人，就是知道他要帶著這批貨的人。特拉格在黑道中一向有誠實不欺的美譽，不過布拉薩德手上這么一大批貨不明不白失蹤了，當(dāng)然是很可疑。我希望布拉薩德會制造夠多麻煩，把某個人激怒，朝他腦袋喂上幾顆子彈，這樣就省掉我很多力氣了。

但我不認(rèn)為這個情節(jié)會發(fā)生。幾天之內(nèi)，布拉薩德就會讓特拉格相信他的海洛因是真的失竊了，而特拉格也會讓布拉薩德相信他不會干這種偷東西的勾當(dāng)。這兩個活寶會緊密商量，訂出某個未知的數(shù)量。他們會開始尋找這個特定數(shù)量，到時候?qū)ξ揖秃懿焕恕?/p>

我想趕緊溜掉，但現(xiàn)在還太早。最麻煩的就是那些該死的行李箱。這兩個箱子模樣很平常，但還是認(rèn)得出來的，尤其是如果有人正在到處找的話。我才不在乎一個星期后有人會想起見過這兩個箱子 到時候我已經(jīng)躲在紐約，而且行蹤一如以往掩飾得很好。但在我盡可能遠(yuǎn)離大西洋城之前，我可不希望被任何人告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