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磊告訴我,周自恒在檢查里深刻檢討了自己“用人失查”的問題,同時徹底審視了一遍自己的人生觀和世界觀,結(jié)果發(fā)現(xiàn)“問題不大”。
接下來的日子里,蕭原又一次變得沉默了。他的沉默給我一種很特別的感覺。我總是覺得他在孕育著一場爆發(fā)。我為此擔心,因為我不知道他的爆發(fā)最終會帶來什么。
我經(jīng)??吹绞捲粋€人呆在那扇窗戶前抽煙。窗臺上的煙缸里塞滿煙蒂。他也很少到值班室里來挑選新聞線索。在整整十天的時間里,我沒能在報紙上看到署著他名字的報道。
有幾次我想去找蕭原談?wù)?,但我最后并沒有那樣做。我認為,蕭原也許需要一段時間用來安靜地想一想。當他想好了的時候,自然會有自己的選擇。
在等待他做出選擇的那段時間里,我感到忐忑不安。
終于,在一個炎熱的下午,周自恒突然讓總編辦秘書葉小青到17樓來找蕭原,并把他叫到了15樓的總編辦公室里。那時候,蕭原的試用期已經(jīng)進入了最后幾天的倒計時。
蕭原在周自恒的辦公室里呆了一個多小時。當他回到17樓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他臉色陰沉,于是我忍不住問他:“周自恒跟你談了些什么?”
蕭原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是勉強笑著對我說:“不用擔心?!?/p>
當天晚上,我回想起蕭原那個勉強的笑容時,隱約感覺到事情有些不妙。果然,第二天上午,我在記者辦公席里看見蕭原正在收拾自己的東西——他宣布辭職了。
我有些難過,但我并不為此感到吃驚。我知道,這樣的舉動符合蕭原的性格,在報社以試用不合格的名義把他辭退之前,他先把報社“辭退”了。我聽說,在蕭原提交給周自恒的辭職信中,除了署名之外,只有四個字:“我不干了!”
我認為我了解蕭原。他就是那種人,當他感到不爽的時候,他就會大聲地說:“老子現(xiàn)在很不爽!”
我想,在那個時候,我和蕭原已經(jīng)算得上是朋友了。我的朋友本來并不多,在我成為接線員之后就更少了,所以我很珍惜每一份友情。但是,在蕭原辭職之后,我可能又要失去一個朋友了。這是我一直在擔心的事情,現(xiàn)在它成為了現(xiàn)實。
蕭原辭職的那天晚上,在我提議下,我們在城南的酒吧街里一直喝酒到天亮。
蕭原又談起了崔哲。他告訴我,其實他早就知道崔哲嫖娼的事情。他說,肖彤被“發(fā)明家”脅持的時候,崔哲之所以不在現(xiàn)場并且關(guān)了手機,就是因為他正在一個洗浴中心里。
蕭原還說,除了那些洗浴中心之外,有時候崔哲還會叫上韓振東等人開車去100公里以外的一座海濱城市干那種事情。
我曾經(jīng)在另一份報紙上看過關(guān)于那座城市里某條街道的報道,那條街道上條密布著許多“發(fā)廊”。在那些“發(fā)廊”里,基本上找不到任何一件理發(fā)器具,門口卻總是站著一些衣著暴露的女人,她們招徠的大多是遠洋的海員。那些貨輪上的海員因為常年在海上漂蕩,有一種特殊的生理需要無法解決。而他們的特殊生理需要“養(yǎng)活”了這條街上的女人們。崔哲和他的那幾個“兄弟”只是其中一些慕名而去的性趣愛好者。
我對此感到震驚,于是問蕭原:“你怎么會知道這些事?”
“我并不想知道那種事,但我還是知道了?!笔捲嘈χf。
關(guān)于那些事情,蕭原有最權(quán)威的消息來源——崔哲。還記得蕭原轉(zhuǎn)正時的那件事嗎?在崔哲宣布蕭原是自己的“兄弟”之后,他曾經(jīng)邀請蕭原一起去那座海濱城市“玩?!保捲韫示芙^了。我認為,那是崔哲再一次向蕭原“示好”,并且試圖把蕭原拉進自己的“圈子”里。但他仍然沒有成功,反而把自己應(yīng)該盡力保守的一個秘密告訴了蕭原。
我提起了蕭原用電話砸崔哲的那件事,我問他:“你當時是不是要故意把事態(tài)鬧大,鬧到無法收拾才好?”
蕭原點點頭:“兩個老太太的墜樓身亡都與崔哲有間接關(guān)系,但他都逃過了懲罰。我擔心報社繼續(xù)掩蓋這件事,所以我要把事情鬧大。如果報社因此處理我,就必須先處理崔哲。如果他們不處理我,那么我打了崔哲就算是白打??傊?,我就是要讓他受到懲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