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一助跟村里的年輕人打架,對方用鐮刀把一助的小指和無名指連根削掉,一助也不含糊,一腳踹在對方的小肚子上,讓那小子落了個終身殘疾。
一助覺得在村里呆不下去了,離開家鄉(xiāng)去東京找能登嵐。
一助心想:索性一輩子干相撲吧。以前我總覺得自己不是干相撲的料,既然我能把那小子踹他一個終身殘疾,說明我還是很有培養(yǎng)前途的。我才二十二歲,將來成為一代橫綱也說不定。
沒想到在東京見到能登嵐,一助想拜師學相撲話還沒有說完,能登嵐就大吼大叫起來:
你這混蛋,早干什么去了?少一個手指,手上的力氣就少了一半,少了兩個手指,對相撲運動員來說就等于是殘廢!回去!滾回去!
能登嵐毫不客氣地把一助攆了出來。
好漢不吃回頭草,事已至此,怎么也不能再回村里去了。經人介紹,一助開始在碼頭上當 船蟲 。后來討了個老婆,在橫濱的貧民窟安家落戶了。
一助滿頭濃發(fā),生下來就是自來卷。頭發(fā)一根一根地卷得非常地道。在村里的時候,像他這樣的自來卷有好幾個,誰也不覺得新鮮,但是到東京以后,不論走到哪里,他的自來卷都會成為人們議論的對象。
單身一個人的時候,一個人吃飽了全家不餓,還有閑錢去理發(fā)館推個光頭,娶了老婆就多了一張嘴,有時候連飯都吃不飽,就不去理發(fā)館理發(fā)了,隨便用毛巾一扎就算了事,自來卷都長瘋了。一助最討厭別人議論他這滿頭卷發(fā),不管誰說都不高興。
剛剛吃完早飯,同在橫濱碼頭當 船蟲 的鄰居來找一助了。
喂!還沒吃完哪?今天是干刮風不下雨,好冷??!
船蟲 鄰居在外邊一叫,一助立刻就出去了,倆人一起奔碼頭。在路上, 船蟲 鄰居說話了。
有句話你也許不愛聽,這人世間的事情啊,說不好,你身上要是有一件別人沒有的東西啊,你的運氣就來了。你看,這兒貼著一張小廣告!
可是, 船蟲 鄰居不認字,一助也不認字,不知道小廣告上寫的是什么。
到了 船蟲 們集合的地方,大家正在議論紛紛,說是在橫濱各地都看見小廣告了, 船蟲 們集合的地方也有。
其中有兩三個識字的,看過以后對一助說: 嗨!一助!這張小廣告上說,要雇用頭發(fā)是自來卷的大個子男人。工資可高啦,先發(fā)十日元,月底再發(fā)五十日元。說是要去日本各地巡回演出,一個月以后回來。日本壯士大戲劇。哈哈,在戲里演壞人吧。一助再合適不過了,一助!你去試試吧!
這天,一助不管走到哪兒都能聽到這種叫人惱火的話。
早晨起床的時候那種不好的預感成了現實,一助沒有找到工作。管他呢,先去試試再說,一個月的巡回演出就能掙六十日元,哪兒找得到這么便宜的事?就算只能拿到先發(fā)的那十日元,剩下那五十日元他賴賬不給,也不比當一個月的 船蟲 掙錢少。
于是,一助找識字的人念了念小廣告上寫著的招聘地址,直奔本牧妓院街的 T&K兄弟商會分館 。
妓院街的鋪子開門都很晚, T&K兄弟商會分館 只開了很窄的一條縫。好像是一家賣西洋酒食的商店。一個長著紅鼻頭的鷹鉤鼻子的西洋男人正在打掃衛(wèi)生。
一助說明來意,西洋男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助一陣,大概是對一助的自來卷和大個子表示滿意吧,馬上就帶著一助往里走。走出商店后門是一段走廊,拐過一個彎有一扇門,拉開那扇門以后是樓梯,順著樓梯上樓之后,進了一個光線很暗的小房間。小房間里沒有窗戶,只有房頂上幾塊透明的玻璃瓦。
把一助領來的那個長著紅鼻頭的鷹鉤鼻子的西洋男人讓一助在這里等一會兒,關上門就走了。一助等了好一陣,才進來一個從來沒見過的很奇怪的西洋人。這個奇怪的西洋人日語說得很好,一助感到驚慌失措,有點兒害怕。奇怪的西洋人讓一助坐下,非常滿意地點著頭對他說: 你的,很好! 說完從口袋里掏出一張十日元的鈔票放在桌子上,往一助面前一推。
那以后一個半月過去了,一助一直沒有任何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