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花江小姐伸直雙腿所坐之處大約兩米開外的地方坐了下來。
“把您叫出來,真是抱歉。可是,有句話我不能不對您說啊——我那些存款的事,您一定覺得很奇怪吧?”
來了!我想著,聲音沙啞地回答:“我的確……覺得奇怪。”
“您會這么想是當然的,”花江小姐低著頭,一邊掬起沙子撒在裸露的腿上,一邊說:“但那些不是我的錢呀。如果是我的錢,我可不會存銀行。一點一點地存,麻煩死了?!?/p>
原來如此。我沉默著點了點頭。
“不是嗎?——那個存折上的錢,其實是老板娘的。不過,這個絕對不能說出去哦!對誰也不能說。為什么老板娘會做這樣的事,我雖然隱隱約約地了解一些,但其中原因很復(fù)雜,我也不想說。我心里很難受啊,您能相信我嗎?”
花江小姐微笑著,我覺得她的眼睛明亮得似乎有些異樣——原來那是眼淚。
我突然很想吻花江小姐。若和花江小姐在一起,什么苦我都愿意吃。
“這里的人都很壞呢。我想著:我是不是被您誤解了?早想和您說清楚,今天總算下了決心……”
就在這時,近處的小屋中傳來了“叮叮當當”的敲釘聲。這回并不是我的幻聽。從海邊的佐佐木先生的小倉房中,確確實實傳來了響亮的敲釘聲?!岸6.敭敗?、“叮叮當當”的,不絕于耳。我渾身顫抖著站了起來。
“我知道了。不會告訴任何人?!?/p>
這時我注意到,就在花江小姐身后不遠處有很大一堆狗糞,我猶豫著要不要提醒她一聲。
海波像是困倦了似的懶懶起伏著,一只小船張著灰不溜秋的帆,緊挨著海岸邊晃晃悠悠地駛過去了。
“那么,告辭了?!?/p>
我的心中已是一片空漠。不論那存款來路如何,都不是我管得了的吧?那原本不過是旁人的事。當別人的玩物也好什么也好,與我又有什么關(guān)系?真是沒事找事,吃飽了撐的。
那以后,花江小姐仍然一如既往,一周或十天一次地來存錢?,F(xiàn)在已經(jīng)變成了幾千元的數(shù)目,然而我對此已經(jīng)毫無興趣了。那錢,如花江小姐所說是老板娘的也罷,或者其實還是花江小姐自己的也罷,都不關(guān)我的事。
若要說到底是哪一方失戀了,恐怕無論如何失戀的都當算我吧?然而我也并沒有什么失戀的悲傷感,這還真是奇怪的失戀方式啊。自此之后,我又重新變回了那個終日渾渾噩噩的普通職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