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月朝她望了一望,低聲對雙燕說:“方才你提徐小爺,可是遇見他了?”
雙燕點頭道:“可不,好叫我埋怨了一頓。”
如月忙說:“不敢怪他的,原是我自己拿的主意。”
雙燕兩手合十念聲佛:“話是這么說,這主意拿得好叫我們擔(dān)心,當(dāng)初徐小爺提了一句我就說使不得,這是姑娘該做的事嗎?偏姑娘當(dāng)起真來。吃了那些苦不說,萬一有個什么該怎么處呢?就不為別的,那位算是個什么,白糟蹋了姑娘的身份?!比缭侣犓@樣說,只淺淺笑著不言語。雙燕又說:“那日徐小爺還夸姑娘有決斷,比爺們也不差什么。我說啐!決斷也叫爺們決斷去,可拉上姑娘做什么?虧那位小爺好性子,從前跟我們鬧慣了的,也不生氣。后來跟我分解,說他也是沒想到,原說再好好籌劃二三年,京中都安排妥當(dāng)了才好行事,誰知姑娘跟誰都沒說就進來了?!?/p>
如月這才說:“那時偏你們都不在,我也沒個人商量,只想著天賜的好機會,錯過了可再沒有了,就來了?!鳖D了頓,又淡淡地說,“我既已做了這事,也已經(jīng)做到這步田地,是好是歹,也要做出個結(jié)果來,想法子出去的話,誰也不必提了。”
雙燕正欲說這事,沒想到她先把話堵上了,一時語塞,忍不住朝侍琴看了一眼,卻見她冷清清的面孔側(cè)向門外,仿佛什么也沒有聽見。雙燕一怔,便想不起底下的話來。忽聽如月問:“徐小爺還說什么沒有?”方想起一件要緊事,脫口說道:“啊,有句話——”覺察聲音提得高了,忙壓得極低,“徐小爺說了,姑娘既然進來了,還是想法子查實了那件事才好。”
“那事兒……”如月低頭想了一會兒,方說,“如今不得法兒。倒是這幾日那位的脾性不大好,我聽他的話風(fēng),是朝里有人惹著他了,你知道是哪一個?”
“哪一個?”雙燕臉上的刀疤冷冷地一扯,“徐小爺說了,如今恨他的人遍地都是,拆了他的骨頭有人搶著啃!”
“為什么?”
“還不是那些田啊地啊的事兒,我聽了也不大明白。徐小爺說了,當(dāng)初我們老相爺就說過他那么弄早晚弄壞了事,有他報應(yīng)的一日?!?/p>
如月聽著她說,忽然問:“那……皇上呢?”
雙燕愣了片刻,道:“我的姑娘,虧你問的,我那點眼皮子能看進皇城里?”如月便也一笑。雙燕又說:“朝里惹著他的人,我倒也聽著一點兒,不是別個,就是那位的岳丈老大人。”
“咦?”如月?lián)P起雙眉,“吳相爺?”
雙燕點點頭。
如月出了會兒神,忽然笑了,“怪不得,我說有人怎么‘病’了這些日子也不肯好了呢?!北惆呀崭锏那樾温哉f了幾句,又將話轉(zhuǎn)了回來,道:“回去你遇上徐小爺告訴他,那事我一直擱在心里,只是他口風(fēng)緊得很,還得容我一步一步地來?!?/p>
“原是!”雙燕接口,“這又不是空口白牙一句話的事,那位就算有那個心,也不能輕易落了把柄在旁人手里。叫我說,姑娘原犯不上走這個險,那位是鐵石的心肝毒蛇的牙,什么親的近的,翻過臉來他眼里誰也沒有!”
如月默默聽著,雙手安靜地放在膝上,聽至最后一句,方微微一緊,抬起頭說:“你放心……”
才說了三個字,侍琴忽然轉(zhuǎn)身來問:“夫人可是要換茶了?”
如月會意,抬高了聲音道:“待會兒吧?!庇謱﹄p燕說,“小保兒如今字寫得有長進了?”
雙燕答道:“我也不會看,只瞧見上頭先生畫的圈兒,總是好的。原說拿來給你看看,偏今兒忘記了,明天我讓杏兒送來?!?/p>
正說到這里,進來一個丫鬟,如月認(rèn)得是郭良娣跟前的,忙問什么事。丫鬟說:“王爺昨兒告訴良娣,初八要瞧老夫人去,夫人也去。良娣讓我來問問,誰跟夫人去,良娣好安排?!?/p>
如月答了,又順手將桌上一盤沒動的蜜餞給了那丫鬟。待那丫鬟走了,方對雙燕笑道:“那位也不知怎的,這話提了兩個月,還以為忘了,這會兒又想起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