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我可以要這個嗎?"那邊傳來孩子銀鈴般得意的聲音,"媽媽",她似乎總是在招呼媽媽,讓媽媽想著她。她媽媽回答說:"可以,我的孩子。"說完她就不言語了。好像早就準備好了似的。這孩子踉踉蹌蹌跑了幾步又問:"這些人都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親愛的。"布朗溫就聽得這么干巴巴的一句。
他走著,有些失魂落魄。
"那人是誰?"他的姐姐艾菲問。
"說不清楚。"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說。
"她挺逗樂兒的,"艾菲用近乎挑剔的口吻說,"那女孩子真是妖氣十足。"
"妖氣,她怎么有妖氣?"
"你自己看嘛,她母親還算一般。可那小的倒丑得要命。那女人有三十五歲了吧。"
他沒在意,姐姐還在說著。
"對了,她可以作你的女人,你最好娶了她。"艾菲說她的,可他還是滿不在乎。事情該怎樣就怎樣。
另一天,喝茶的時候,他一個人坐在桌旁,聽到有人敲門。像有什么不祥的預(yù)兆,他吃了一驚,從來沒人敲過前門呀。他站起身拉開門閂,旋動了那把大鑰匙。門開了,那位陌生女人站在門檻上。
"能給我一磅黃油嗎?"她用一種奇特的外國腔問。
他試圖弄懂她的問話,她則疑惑地看著他,可在問話的背后,在她一動不動的站立中,又有什么東西在使他動心呢?
他向旁邊跨了一步,她立即就走進屋來。好像他打開門就是為讓她進來的。這又讓他吃了一驚。習慣上是你應(yīng)該待在門口等人家請你你才能進屋。他進了廚房,她也跟了進去。
擦干凈了的松木桌上擺滿了茶具,爐子上火勢很旺。一條狗從爐邊上躍起向她走過來,她無動于衷站在廚房里。
"蒂麗。"他大聲叫道,"有黃油嗎?"
陌生女人一動也不動。那身黑斗篷也一絲兒不動。
"啊?"遠處傳來蒂麗尖聲尖氣的回話。
他又大聲重復(fù)了一遍自己的問話。
"我們的黃油全在桌上呢。"蒂麗在牛奶房里尖聲回答著。
布朗溫看了看桌子,盤子里有一大塊黃油,幾乎夠一磅。圓圓的黃油塊上印著橡樹果和橡樹葉的圖案。
"我叫你來你能來嗎?"他大吼著。
"叫我干什么呀?"蒂麗不滿地說著,從另外一扇門的門縫里往里窺視著。
她看到這個陌生的女人,一雙斗眼兒都看呆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們沒黃油嗎?"布朗溫又不耐煩地問了一遍。似乎他發(fā)號施令一通就能有黃油一樣。
"我不是告訴你了嗎,在桌上。"蒂麗不耐煩了,總不能說你一命令她就能造出黃油來呀。"就這些了,再多一丁點兒黃油我們也沒了。"
一陣沉寂。
陌生女人開口了,她的口音極清晰,神態(tài)超然,一聽她的話就知道是三思而后開口的。
"哦,那謝謝了,對不起,打擾你們了。"
她不懂這兒的人為什么這樣沒禮貌。這讓她有點為難。只要講點客套就會讓大家都過得去。可這時布朗溫心里有點慌,人家?guī)拙淇蜌庠捑妥屗樇t了,不過他沒有就讓她走。
他看看桌上的黃油對蒂麗說:"拿個什么東西把那塊給她包上。"
他拿起一把干凈的刀子,削掉摸過的那一塊。
他那句"給她"慢慢地打動了外國女人,卻把蒂麗惹翻了。
"牧師應(yīng)該從勃朗家取黃油,"這女仆憤憤不平地說,"你拿了我們的,我們明天一大早頭一件事就得煉黃油。"
"是的,"這波蘭女人拖著長腔說,"找到勃朗太太的牛奶房去了,她沒黃油了。"
蒂麗氣得昂起頭來。真想說:按買黃油的規(guī)矩,當人家缺黃油時,你這么沒臉沒皮地來敲人家的門要一磅應(yīng)急真是太禮貌了。既然你該找勃朗家,就去勃朗家好了。噢,他們家沒了,來找我家的充數(sh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