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看來,這些年輕姑娘向我張開的手臂中,有坦率、慷慨和熱情在等著我。
前一位姑娘的余溫在我手中還未退去,我又握住了另一個姑娘的手。
肩膀依然還停留著前一位舞伴的手給我的溫暖,下一只手又放上去了。
整個過程便又開始。
看到一雙新眼睛,一張新臉龐在我臉邊,一個新聲音從雙唇中吐出。
我沒辦法不盯著那嘴唇,沒法不去想親吻它們。
除了跳舞,男性和女性無法在公開場合如此接觸,無法如此交談。
跳舞萬歲!它可以給我們帶來這么奇妙而美好的例外。
有時候,要是太長時間地盯著其他舞者,看到的便只是女人們赤裸的上身,如同一隊大理石雕像一般,墻上的雕像好像全部復活了。
她們走下神壇,在舞池危險的親近中滑動腳步。
那些女人覺得既迷人又有些許奇怪:一個看來沒有什么教養(yǎng),看來連社會禮儀都不一定全部知道的人,竟然可以這么精通于其中的一種。
我看出她們的迷惑,她們不知道該怎樣問我,怎樣既能滿足自己的好奇,又不會傷害我的自尊。
我在想,明天報紙的社會版將會刊登這次秋季舞會的報道,當然還有我。
報道者會是舞會的客人,也介紹給我認識了,可能就有弗里克夫人。
在他們署名線下面,按照跳舞的順序,羅列出每個舞伴的名字。
人們會指點說這是誰家小姐,她們又會有怎樣的關系。
她會把我描述成一個"寡言但卻沉穩(wěn)的年輕人,看來是庫克醫(yī)生教他的;舞跳得極好,舉止將會成為他美麗舞伴們熱烈討論的話題;給人以瘦弱甚至纖細的假象,但眼睛卻不是,是那種經(jīng)歷過艱苦生活的眼神"。
舞曲之間,我不知該跟圍在身邊的年輕姑娘說些什么。
我想要造成一種謙遜少語的印象,就像我并不是不會說話,只是想讓身邊的崇拜者感覺出,救皮爾里上尉一命的事已經(jīng)被談論得夠多了。
我很快便認識到,無論我說什么或做什么其實都不重要,她們這么熱切地想見到探險家,她們早已認定他肯定是會非常有趣,所以只要成為能夠第一個見到他的人,她們便會感到自己與眾不同了。
從她們嘴里說出來,好像我在這次援救之前早就是探險家,碰巧救了皮爾里上尉而出名,救他也只是最出名的一項成就,肯定不是第一個。
時不時,我看見庫克醫(yī)生在看我。
我覺得他肯定是在和贊助人交談。
他會從談話中抽出眼神擔心地往我這邊望一眼,碰到我的目光后,擔心會變成微笑。
他沒跳舞,他肯定是想給那些贊助人留下印象。
"探險者會經(jīng)常遇到危險,彼此幫助實在太平常了。
"我聽到自己在說著。
這話卻遇到了以弗里克為首的一致反對。
她聽起來有些生氣,好像覺得我在她的看護下不該說出如此失禮的話。
"可是,像你這樣年紀的年輕人救了像皮爾里上尉那樣的人,便一點兒也不平常了。
"這句話是一位看起來很尊貴的中年男子所說。
他一直站在圍著我的人群外邊。
"我叫莫里斯·杰瑟普。
"他說道。
其他人讓開路,他伸手過來。
"皮爾里北極俱樂部的主席。
年輕人,你不僅救了他和他的家人,你也救了我們,還有我們的國家。
皮爾里上尉是我們國家的財富,要不是你,我們已經(jīng)失去他了。
有充分理由證明你該為自己的行為獲得正式獎賞。
為推薦你獲得哈丁勛章,我已向海軍方面寄去了幾位證人的證言。
哈丁勛章是海軍為表彰為國服務的功臣而頒發(fā)的最高榮譽。
"周圍的人爆發(fā)出一陣掌聲,好像杰瑟普已經(jīng)把哈丁勛章掛在我胸前一樣。
隨著杰瑟普的話在人們之間傳開,人群中有了更多的躁動。
杰瑟普看著我,似乎在說,要是輕視我的英勇行為,便等于輕視皮爾里上尉一般。
我環(huán)顧四周,想找?guī)炜酸t(yī)生,卻沒有看到他。
我覺得,盡管他們都認為我是經(jīng)驗豐富的探險家,但我模仿他們談吐的舉動還是很傻。
我不該在杰瑟普這么重要的人物面前如此明顯地故作謙遜,他對于庫克醫(yī)生的夢想來說是那么重要。
他所處的地位可以讓他比別人更輕易地感覺出我的荒唐,如同我是探險者之間兄弟之情的最好體現(xiàn),如同他們每天都會彼此相救,就像穿衣戴帽一樣不值一提。
"斯特德先生,我覺得我們可能是三代表親什么的。
我也搞不清這種事怎么算,你呢?""我不記得我們見過啊。
"這就是我能想起來的,跟我一起跳舞的一位年輕姑娘所說的話。
她笑起來。
"我們當然見過了。
這已經(jīng)是我們第二次跳了。
"是薩姆尼小姐,我的第一個舞伴。
"薩姆尼小姐,真抱歉,我--"我說道。
"克里絲丁·薩姆尼。
莉莉·多佛的女兒。
多佛是她婚前的名字。
"她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