庫克醫(yī)生對我說:"我相信羅伯特·皮爾里會把我算作他朋友的。
我想他也知道我并沒把他算作我的朋友,但他不在乎。
在皮爾里看來,友誼是他施舍給別人的,至于有無回報,對他來說無關緊要。
"我也是皮爾里北極俱樂部的成員,以前從沒告訴過你這些。
德夫林,想想看,我也是這個俱樂部的成員,它存在的唯一理由就是實現(xiàn)皮爾里征服北極的追求。
"他說自己應邀成為俱樂部的成員,出于面子,他不能拒絕。
他希望有朝一日自己征服北極的追求能成為這個俱樂部存在的主要理由,因此,他得與這里的成員們保持好的關系。
"如果皮爾里住在紐約而不是費城,換句話說,如果他出席俱樂部的會議,我是無法忍受成為其中的一員的。
好在我們聚會時他幾乎都不在。
許多會議我都盡可能不去參加,這樣不至于讓我的出現(xiàn)過于不合時宜,因此,我要是退出,對我的名譽傷害不大。
即使參加會議,除非被人邀請,我也很少認捐。
"我送信的對象是皮爾里北極俱樂部的成員,大多數(shù)都是庫克醫(yī)生在信中經(jīng)常提及的那些"資助者",我把他們的回復和其他信件帶回來交給庫克醫(yī)生。
他告訴我,不要對任何人說起他的雄心,或我的雄心。
大家認為他對北極沒有企圖,他的目標是南極,再有就是攀登阿拉斯加的麥金利山,北美大陸最高的山峰。
他說,北極是真正值得競爭的目標,比南極更富于挑戰(zhàn)性,因為南極是冰封大陸上的一個固定的地點,要想到達南極,你用不著去搏擊游移不定的冰面、洋流,以及與你的行進方向相反漂流的冰塊,因此,要想走10英里,你就得走20英里,多出來的那10英里在你睡覺時或被天氣耽誤當中抵消了。
"我不想讓他們認為,在俱樂部的成員當中,我像是個什么間諜或顛覆者。
我只是在等著讓俱樂部的人認識到許多年前我就知道的結果:皮爾里的日子快完了;如今,衣缽必須傳給這樣一個美國人,他最有能力完成皮爾里開始的探險。
等皮爾里從本次遠征回來,他們也許會意識到這一點,從一開始,這次遠征就因為他的身體狀況注定要以失敗而告終。
皮爾里是世上獲得'資助'最多的探險者。
但盡管如此,他依然沒有抵達北極的事實已經(jīng)讓有些人在懷疑究竟有沒有人能夠征服它。
我得消除這些疑慮,同時巧妙地引導俱樂部成員得出結論:皮爾里不再是他們下注的首選了。
所有這些都得做到,同時還不能過分得罪皮爾里和他最鐵的支持者,這是件很微妙的事情。
"在北格陵蘭遠征途中,弗朗西斯·斯特德和指揮官皮爾里相互間的反感已經(jīng)不是秘密了。
甚至有傳聞說從一定程度上講皮爾里應對斯特德醫(yī)生的失蹤負責。
在某些場合,很多人都批評他對斯特德醫(yī)生的命運表現(xiàn)出明顯的漠然。
"如今,你為我這樣一個皮爾里北極俱樂部的成員工作,其他成員也許會感到吃驚。
不能讓他們認為你對皮爾里抱有忌恨,或者我雇你暗含著我對他的敵視。
你要裝出支持皮爾里的樣子,完全相信他的成功是注定的。
這樣會消除他們可能存在的擔憂,以為你的出現(xiàn)將引起一場圍繞那次北格陵蘭遠征的紛爭,或者讓人聯(lián)想起那尷尬的往事。
"不要試圖掩蓋你的身份--表面上你是誰的兒子就是誰的兒子,否則,只能把事情弄得更糟。
人們最終還是會知道的,因此,干脆直截了當?shù)馗嬖V他們。
如果你在那些資助者的面前感覺自然,他們也不會感到尷尬。
"只能把事情弄得更糟。
他已經(jīng)預見到我作為德夫林·斯特德將多么為難。
對我來說,"斯特德家那娃"早已成了虛構,可對于其他人,他依然活著,而且永遠都這樣。
我很不愿意向那些俱樂部成員介紹說自己是弗朗西斯·斯特德的兒子,他父親在人們的記憶中是個傻瓜,是個對皮爾里不忠,最后自殺的倒霉的探險者。
他們大多聽說過我的"故事",除了去年8月的一個下午在百老匯啤酒花園外偶遇庫克醫(yī)生的那件事。
他們知道斯特德醫(yī)生的故事,還有他妻子的故事。
像"遺棄"、"自殺"這樣的詞語盡管沒說出口,卻在空中飄浮。
一個人問道:"你就是那個男孩?"就是大家都知道被倒霉的斯特德夫婦留在紐芬蘭的那個男孩?大多數(shù)資助者很快就把話題從斯特德醫(yī)生跳到庫克醫(yī)生身上,對此我心存感激。
我總是在他們的"公務間"里拜見他們,走進他們的豪宅之后往右拐的那一個房間。
在那些豪宅里,我所見到的,我預計將會見到的,就只是那些公務間。
"這么說,你就這么離開了紐芬蘭,來到曼哈頓?"有個人問道,贊許地點著頭。
我覺得這些人似乎并不在乎我是弗朗西斯·斯特德的兒子,并不認為作為他的兒子會有什么發(fā)展傾向。
在我來到的這座城市里,過去并不重要,這里沒有過去,不僅我自己,每一個人來到這里都是為了從頭做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