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揚州慢(6)

兩朝皇后 作者:端木搖


站在雕花西窗下,我掠掠發(fā)鬢,整整衣衫,深深呼吸,卻聽見——

“爺,這是何苦呢?”絳雪的聲音略帶責(zé)備,柔媚如水。

揚州慢(7)

唐抒陽輕輕地“嗯”了一聲,嗓音低沉,不復(fù)言語,似是疲倦地睡了過去。莫非,他傷勢嚴(yán)重,以致臥躺在床?

屋中再無動靜,花院中暮色四合,飛花弄晚,煙水凝碧,池中荷葉片片,皎潔的睡蓮臨立悠水之上,悄然合攏,風(fēng)姿綽約。

絳雪為何還不出來呢?做些什么呢?陪著他么?克制著心中的萬千疑惑,伸指戳破窗紙,但見絳雪歪坐在床沿,俯身吻著躺在床上的男子,淺紅色衣衫褪至腰間,香肩、鎖骨凝白、纖細(xì),酥胸垂立,晶瑩的光色惹人銷魂。

緊接著,絳雪輕盈起身,背對著我,緩緩地寬衣解帶……衣衫、長裙凌亂的鋪灑一地,細(xì)腰不盈一握,裸背恍若珠玉瑩然、光可鑒人。滿室春光,一度春宵,想來,他的傷勢猶可銷魂,自是無需我來操心。

唇邊微抹凄笑,我轉(zhuǎn)身快步離開,一行清淚滑落,紛飛落地,歸寂無聲??绯鼍茦呛箝T,背后似有一聲女子的喊叫,或許,是我的幻覺吧。

步履漸至沉重,渾身發(fā)軟,漸漸無力,而心底、莫名的抽痛,仿有萬千針尖刺扎,千瘡百孔,滴血垂落。

漸黃昏,清角吹寒,一城衰楊敗柳,空城荒涼。踱步秦?fù)P河,燈火稀疏、薄亮,嵌于瀟瀟薄霧之中,愈加迷離與夢幻。

二十四橋憑水俏立,欄桿潔白如玉,靜若玉帶飄逸,又如霓虹臥波,波心蕩漾,芍藥無聲。橋闌寂寞,正寂寂無聲,任是風(fēng)華獨具,也是如我這般、無人思量,無人讓我懷念。

對于唐抒陽……不知何時,心底的絲弦悄然撥動,情意萌生,暗自滋長,方才親眼目睹絳雪與他香閨濃情,竟是痛徹心扉——那情絲,硬生生地絞纏在一起,緩緩絞動,連皮帶肉的痛楚,襲遍全身。

他原本就是流連風(fēng)月之人,紅顏知己繁花似錦,更與絳雪糾纏不清,我真真不該對他動了心思、存了妄念,而今、幡然夢醒,為時不晚吧!該是時候靜悄悄地離開了……

夜色傾覆而下,兩岸燈火銷紅。我絲毫不覺辰光的流逝,只余一片清涼的惆悵。

“入夜了,怎么還不回去?”斜后方傳來一道低沉的嗓音。

無需回首,我便知道來人是唐抒陽。他不是與絳雪正是情濃依依嗎?平地起心瀾,我竭力克制,冷冷一笑:“嗯,正要回去?!?/p>

唐抒陽扳過我的身子,夜色中的黑眸如孤星燦亮,眉峰微斂:“怎么了?”看我良久,朗懷一笑,“花媚兒說,你來找過我?”

花媚兒看見我了?原來不是我的幻覺。我只是淡淡道:“不是找你……”

他溫柔地反問道:“真的不是找我?”他逼視著我,銳利的目光仿佛要將我穿透,“你有心事?”

“表哥說,你受傷了,還好吧!”我淺淺一笑,眸光一轉(zhuǎn),臉上漾開燦爛、無邪的笑靨,欣然道:“對了,今日午時,隆慶王拔營南下了,走之前,來找過我。”

唐抒陽的臉孔陡然緊抽,語音一分分地沉了下去:“他與你告別,你很開心?”

我故意道:“開心?當(dāng)然……”見他的臉色越發(fā)暗沉如河水,冷氣升騰而起,我對視著他吃味的目光,笑道,“他要走了,我當(dāng)然開心。”

聽聞此言,唐抒陽眉梢飛落一抹燦爛的笑意,猛拍一記我的頭部,故作生氣道:“小丫頭居然敢耍我!”他擁摟住我的身子,夾在身側(cè),“走吧,去酒樓,受傷的人需要休息的?!?/p>

揚州慢(8)

心底莫名一慌,我冷冷地掙脫,饒有意味地睨著他:“你的傷勢,還沒嚴(yán)重到需要休息。我該回去了,很晚了——”

“方才,你都看見了?”他抓住我的手腕,眸心凝定不動、薄怒升起,質(zhì)問道,“你相信你親眼所見的?”

我反問道:“眼見為實,不都是這么說的嗎?”我甩開他的手,藐然地瞪他,“我看見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唐抒陽臉色越發(fā)暗如蒼穹,驚怒地迫視著我。我直視回去,只余冷月無聲;夜風(fēng)溫涼相宜,拂起我的頸間亂發(fā),拂動衣袂,撩起他鬢間下垂的黑發(fā),猶顯不羈與傲俊。

沉默片刻,冷硬的聲音自他的唇齒之間擠出來:“我早就跟你說過,絳雪與我無關(guā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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