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璇如此激動,莫非他們?nèi)艘呀?jīng)悄悄潛回府中,躲藏在某處?定是如此……陸舒意上前拉住凌璇的手臂,用力拖曳著她的身子,語音薄怒叢生:“璇兒,萱兒,回屋去!”
“嫂嫂你別拉我——”凌璇一邊揚聲叫著,一邊極力掙脫陸舒意的拉扯,竟是掙脫不開陸舒意的鉗制,只得站在邊上,雪腮粉紅若桃,秀眉香墨彎彎畫,緊緊凝蹙。
他只望我,毫不理會凌璇的喧鬧,朗聲下令:“刺客劫走人犯,本王懷疑他們藏身端木府,給本王好好的搜!”
一聲令下,興兵盡數(shù)散去,消失于朱闌、廳堂、廂房……
隆慶王跨步上前,雙手按在我雙肩上,臉孔上笑靨如風,清新宜人,邪魅頓生;他俯身在我耳鬢,溫暖的氣息拂在側(cè)頸,如一行青山煙霧繚繞:“放心,他們不會認真搜查的,只不過是一個借口,我只想過來瞧瞧你,如此而已!”
揚州慢(6)
我靜靜站立,有如枯樹橫立水波之上,即使碧水悠悠、情愫潮涌,我仍是心如枯木。他的嗓音低沉得只有我能聽見分毫,威脅道:“今日午時,我便率軍前往浙州,待會兒送我出府!否則——”
否則什么?他端正身子,沒有說下去,只是楚楚地望我,有恃無恐的模樣令我憎恨。他的威脅籌碼,或許是姑奶奶,或許是“刺客”,或許是別的什么,反正他手中的籌碼分量磅礴,足以讓我乖乖“束手就擒”。
他的眸底深處,似乎纏繞著一絲絲淡淡的憂傷,如水波動,輕輕搖漾著我的心底。罷了,看在他輕易放過他們?nèi)说拿嫔?,此次便依了他?/p>
鐵甲興兵蜂擁而出,稟報并無刺客的蹤跡。
我轉(zhuǎn)身看向陸舒意,清淡的眸光深深流轉(zhuǎn),眼睫意有所指地眨了一眨,便轉(zhuǎn)身朝大門走去……興兵從我身旁呼呼掠過,朝外涌去,身后是沉穩(wěn)的腳步聲,頃刻間與我并肩舉步,仿佛他不再是我的仇人。
尋常巷陌,青石灰瓦,陰陰的涼意襲入肌膚。隆慶王拉住我的手臂,握住我的雙手:“此次我率軍南下,不知何時才會再來揚州,我知道你仍然恨我……假若哪日你不恨我了,一定要告訴我,好不?”
我掙開他的手,一字一字緩緩道:“永、遠、沒、有、那、一、日!”
他臉色一僵,光澤俱黯,眸中慘淡一片;旋即輕嘆一聲,從衣袍內(nèi)側(cè)取出一塊金光閃耀的令牌,放在我手心,低低道:“這是本王的令牌,見此令牌者,興兵無不聽令。若有惡人欺負你與你的朋友,便可取出令牌,調(diào)動揚州府衙的興兵?!?/p>
話畢,隆慶王執(zhí)意將我擁入懷中,汲取片刻溫存:“也許,我會回來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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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卯時,隆慶王命人押送姑奶奶啟程北上,葉思涵、西寧懷宇與唐抒陽早已得知消息,扮成刺客劫囚。據(jù)表哥說,押送的興兵約有七八千人,他們?nèi)司鞘軅?,硬是突圍而出、且將姑奶奶救出來,定要付出慘重的代價,然而,只有西寧懷宇傷重一些,表哥與唐抒陽只是輕傷。
回城后,估量著隆慶王定會搜查端木府,便讓唐抒陽帶著姑奶奶藏身于酒樓,他們兩人悄回端木府,潛身瘦兮湖中;幸而興兵并沒有嚴密搜捕,否則,碧水深紅,怎會不知湖中有人?
西寧懷宇胸部中了一刀,傷口不深,卻在水中浸泡多時,臉色慘白,氣息微弱,小韻、陸舒意與凌萱忙著止血、上藥、包扎……我站在屋子一角,自是插不上手,看著他們的影子晃來晃去,忙碌不停,卻仿佛與我不相干似的。
直至申時,艷陽傾斜西天,西寧懷宇方才有所燒退,沉沉睡去。眾人疲憊地散去,各自回屋休息。
陸舒意見我孑然一身地站在角落里,微有一驚,隨而寬慰道:“阿漫,你也回去休息,這兒有我便好?!?/p>
她前額上薄汗瑩亮,粉容無光,倦色濃郁,我心中不忍,勸道:“姐姐不要太過勞累,我……出門一趟,可能晚點兒回來?!?/p>
她點頭應(yīng)下,囑咐我萬事小心。回屋換了一身粉紫色衫裙,便趕往秦揚河岸“煙花慢”酒樓。沿路走來,殘柳參差舞動,衰草盈目,愁煙滿懷,亂鴉嗚鳴,低空飛旋,忽而迅猛地飛掠而去,只余寒鴉點點。揚州城,僅是一座空城了!
酒樓后門虛掩著,我緩步來到唐抒陽的寢居,越接近,越是發(fā)慌,心口越是砰砰地跳動,直要蹦出胸腔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