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提拔逆淘汰》第三部分(22)

提拔:逆淘汰 作者:李國征


兩人談了些什么姜大明并不清楚,當時他不在場,但接到白逸塵電話來到他的辦公室時,發(fā)現白逸塵臉色蒼白,依舊是一副怒不可遏的樣子。他要姜大明起草一份給省政府的報告,并口述了報告的大體思路。由此姜大明才確定,的確是柳存金的俄羅斯遺孀柳金娜向白逸塵提出申訴,指責事發(fā)之初有關方面隱瞞真相,草率結案,包庇罪犯,自己丈夫的死另有隱情在其中。報告還暗示,由于此案牽涉到現任地區(qū)領導,所以請求省里出面接過復查工作。

當然這份報告并沒能送到省里。姜大明以原始檔案記載有矛盾,案情細節(jié)需要核實,具體涉案人背景復雜為由,拖了一個月也沒寫完報告,而就在這當口,白逸塵竟然暴病身亡。

姜大明自然而然地聯想到白逸塵之死與他堅持要復查那樁陳年積案有關,而且可以斷定,一個月前地委書記與專員發(fā)生的激烈爭吵必定是其中一件重要誘因。在鯨鴻賓館白逸塵的房間里,姜大明忽然生出一陣無法抑制的恐懼,三十年前參與處理柳存金死亡善后時,那場面比現在恐怖得多,他也沒這樣害怕過??粗滓輭m微微張開的雙目,他感覺那目光似乎是在射向自己,似乎是在追問自己為什么至今不能把復查報告交出來。屋子里很明亮,但姜大明卻有一種置身于巨大陰影當中的錯覺。

白逸塵這樣死去是姜大明不曾想到的,但是回憶起當年柳存金的下場,這似乎又是個必然結局。說心里話,姜大明不希望事情以這種殘酷方式收尾,下意識里,他明白這無疑是在給自己挖掘墳墓。其實早在從幫忙處理柳存金死亡事件那一刻起,他就給自己挖了第一鍬土,這些年來做的那一樁樁一件件見不得人的事,都是在一鍬鍬把墳坑往深里挖。有時候半夜睡不踏實,他也有過后悔,覺得登上這艘賊船有些得不償失,和那幾個人不一樣,自己手里沒有血債,頂多是個幫兇而已,這么多年來被人“綁架”著真不上算,但想想從一個普通小警察,到派出所所長,分局局長,市局局長,直到副市長,不都是人家報答自己才獲得的嗎?沒有當初幫著人家圓場,自己也不可能有今天的榮華富貴、錦衣玉食。人總是要趨利避害的,兩利相權取其重,兩害相權取其輕,利害輕重,最終的選擇都是自己做出的,怪不得別人,也后悔不得。何況自從與那幾個人綁到一起后,自己做下的稱得上“犯天條”的事一點兒也不比別人少,而且都是自覺自愿甚至是帶頭做的。說被綁架其實并不準確,是自己親自動手把自己和那些人拴到一根繩子上的。

但姜大明卻對白逸塵多少有一些同情。白逸塵對公安局工作不滿意,沒少批評他這個局長,兩人之間卻沒有根本的利害沖突。這位專員雖然對官場政治生態(tài)把握不夠,處理各方面關系疏于諳熟,但從本質上說還是個好官,單就復查柳存金案件而言,他的初衷也沒有惡意,并不是想借這個事整哪個人。一個好人、好官就這樣稀里糊涂地死了,大概他到九泉之下也不會明白自己是因為什么死的。這真是出悲劇。而明白他死因的人包括姜大明在內又顯然不會去主動捅破這層窗戶紙,這就令這出悲劇悲情更濃。

上賊船容易下賊船難,姜大明當了大半輩子警察,審過無以計數的案子,深知這是所有上過賊船的人的共同感受。而且只要做過一個案子,就要不斷用新案子來掩蓋舊案子,于是就得不斷做案,好比一個喜歡撒謊的人,總要經常用新的謊言來圓舊的謊言。為此,姜大明心里充滿了犯罪感。程可帷毫不留情面地批評他,他能接受,可他想不通的是,哈文昆好像也不理解他的處境和心態(tài),反而痛罵他弄巧成拙,成事不足,敗事有余,這令他不禁有些忿忿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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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主任被害,承擔壓力最大的便是姜大明,偵破這起兇殺案的擔子理所當然地壓在他的肩上。令他心驚肉跳的是,在研究案情的會議上,程可帷一針見血地指出,這起案子有深刻政治背景,兇手絕非一般性的圖財害命。匡彬倒是貌似公允地說,不宜先入為主,還是要多方搜集線索,靠證據說話,以法律為準繩,以事實為依據嘛!但姜大明心里清楚,市長為自己幫腔,并不能改變案件的性質,刑偵部門希望這是一起普通刑事案子,想把它定性為因入室搶劫而引發(fā)的激情殺人案,但現場遺留的作案痕跡卻不足以支持這個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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