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分足先生》第二節(jié)(3)

分足先生 作者:(美)海倫·麥克洛伊


談話聲停止了,腳步聲由遠(yuǎn)而近。他原本站在遠(yuǎn)離窗口的暗處,卻突然被大門兩旁壁燈發(fā)出的光暈籠罩起來。這一切好像舞臺布景一般:雪花在聚光燈下飄落,一棵參天大樹矗立在舞臺中央,濕漉漉的黑色樹干如同畫紙,上面繪著蒼白的花邊形苔蘚。高大的松樹干直立沖天,探著一片雜亂的樹枝針葉。布景的設(shè)計者無疑是位真正的藝術(shù)大師。

寬門的上半部分猶如窗戶般豁然打開,這是一扇紐約式的上下分體門,大概是從歐洲谷倉大門演變而來的。一個男人面向拜佐爾,站在門口。他從前的一頭金發(fā)如今已經(jīng)染白,變成了奶油色的,但容貌看來還不足五十歲。他穿著一件愛爾蘭漁夫式套頭毛衣,顏色和他的發(fā)色相近,看起來就像是象牙淺浮雕鏤刻而成。他的皮膚被太陽曬得泛著金色;眼睛就像中國的茶,是淡琥珀色的;眉毛平直,和眼睛間的距離很大。就算人到中年,那雙眉眼依然使他面容俊秀。

打擾你們了,我很抱歉。 拜佐爾說道, 但我們的汽車拋錨了,又迷了路。我們是否可以借用你們的電話給汽修廠

男子一笑,聲若洪鐘: 你這是開玩笑吧?要是夏天的話,你還能找汽修廠的人出來幫你,但這樣的夜晚

拜佐爾忍住了怒氣: 我妻子扭傷了腳,很嚴(yán)重。這附近是否有汽車旅館或者旅店

沒有。最近的就在滑雪場附近,離這里也有二十英里。你要開車回帕倫維爾了。今天夜里,你甭想找條捷徑走出去。

想到吉塞拉猶在風(fēng)雪中等待,拜佐爾說話的語氣漸漸強烈: 我妻子不能走路,她的腳踝骨折了。你們能不能借給我們一輛車

那雙琥珀色的眼睛越過拜佐爾,飄向仍不斷紛飛的大雪: 到不了帕倫維爾,你就會被大雪困住的。

弗朗西斯!只有一個辦法。他們今晚要在這兒落腳了。

一個身高超過男人肩膀的女人走了過來。她的身材纖細(xì)高挑,有一頭金發(fā),臉部骨骼結(jié)構(gòu)猶如經(jīng)典希臘雕塑般左右對稱,卻缺乏女性的柔美。若是除去了阿芙羅狄蒂 的胸部和發(fā)髻,那她簡直就是赫爾墨斯 。她就像個男扮女裝的模特,例如莎翁戲劇中那些男伶扮演的女英雄,使人一眼就能識破。她腰部寬闊,骨盆狹小,還有著少年運動員那樣扁平的臀部。而那挺直的鼻子、光滑圓潤的下巴和誘人的嘴唇卻是兩性普遍共有的,而且是那一時期藝術(shù)作品的慣常特點。不論是何原因,這是一個兩性通用的特點。早期萬物之母的女神形象,無論是面孔還是身形,都體現(xiàn)不出女性那繁衍和生育的功能。

站在男人身后的這個女人,猶如古老的大理石雕像般硬朗冰冷。身上穿著一件做工細(xì)致、出自名匠之手的法蘭絨家居服,更襯出她十足的男子氣。潔白的亞麻襯衫、光潤的栗子色休閑鞋,她不著配飾,不施脂粉,全身散發(fā)出的自信猶如空氣中一縷馨香。

男人轉(zhuǎn)過頭望向她。拜佐爾抓住了他的眼神 一個不覺得她冰冷的男人。她的丈夫?

他的視線回到拜佐爾身上: 對不起。我們這里在舉辦聚會,沒有空臥室了。也許我可以開車送你們

今晚不管誰開車都會被困住。 這女人的聲音也很悅耳,很低沉。吐字清晰、變化豐富的語調(diào)說明她受過訓(xùn)練。莫非是演員? 只有一個辦法。我們讓他們在客廳里湊合一晚。

男人強裝出一副親切的樣子,轉(zhuǎn)而面對拜佐爾: 恐怕我們只能做這些。你的妻子呢?需要我?guī)湍惆阉нM(jìn)房子嗎?

不,謝謝。我自己能行。我真的十分感激。

拜佐爾走下了臺階。

我們離汽車旅館和汽修廠都有好幾英里遠(yuǎn)。 他一面解開吉塞拉的另一只滑雪靴,一面對她說, 我們得在這兒過夜了,希望明天一早就能帶你去醫(yī)院。這只腳要照X光。

他說話的語氣引起了她的注意: 是他們邀請我們在那兒過夜的嗎?

不太情愿。我懷疑那個丈夫是否相信你的腳踝骨折了,但他的妻子相信,并且堅持邀請我們。不會很舒服。只有客廳里的沙發(fā)。他們正在辦聚會,沒有空臥室了。

客廳里的沙發(fā),聽起來很不錯。

他用一只胳膊托起她的膝蓋,另一只環(huán)過她的肩膀,把她抱了起來。她摟著他的脖子: 我還沒有胖到讓你抱不動吧?

你才不胖!二十年了,你的體重連一盎司都沒有增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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