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我要自己來操縱拉線”(2)

奎因百年紀念文集 作者:(猶太)埃勒里·奎里


岔開一點話題,說說從《Y之悲劇》,我不能不聯(lián)想到的另外4部小說。首先是晚于《Y之悲劇》的克里斯蒂的一部佳作,因為某個驚人的相似之處(不能說破,否則必然泄底),每每被拿來與《Y》相提并論。而事實上,二者最多算是殊途同歸,除了那可憐兮兮的一點相似之外,在推理方式和人物刻畫上,都明顯地令人感到兩位大師的風格迥異,這里不展開說了。其次是范?達因的《格林家殺人事件》,此書早于《Y之悲劇》問世,在故事框架上有很多契合點:大宅子,大家族,女暴君……乃至很多兇手的思路和手法都有暗合的地方。眾所周知,奎因早期作品頗受范?達因的影響,于此亦可見一斑。但是兩相比較,不難看出作者功力高下———《格林家殺人事件》差不多已經(jīng)是范?達因最好的作品,單獨拎出來看,也完全配得上“出色”二字,然而在《Y》后輩面前,終究仍顯得多幾分匠氣,少幾許靈光。另外兩部分別是奎因中期作品《從前有個老女人》和晚期作品《另一方的玩家》。這兩個故事,尤其是前者,情節(jié)基礎、人物設計與《Y之悲劇》的構造十分相似,但側重各有不同?!禮》兼具精彩故事性與心理層面的掘進,這兩個方向分別被后來的那兩部作品繼承———《從前有個老女人》以撲朔迷離的懸念出彩,而《另一方的玩家》則將關注點移向較為復雜的心理學問題。綜上,所謂承前啟后,《Y之悲劇》的意義自是更不容忽視。

值得一提的是《X之悲劇》、《Y之悲劇》兩部作品,都采取了分幕、分景的戲劇式標題,標題下分鏡頭似的給出詳細的時間地點,打造故事時亦十分注意凸顯舞臺感,將人物活動的情境控制在相對特定的時空內(nèi)加以調(diào)度(這在《X之悲劇》中尤其明顯),加上雷恩先生每每吟哦的長篇莎劇臺詞,營造出完美的古典戲劇氛圍,這也是這兩部作品顯得卓爾不群的原因之一。而在悲劇系列的第三部作品《Z之悲劇》中,作者從形式到內(nèi)容,都在很大程度上一改前兩部作品的特色,頗有些向國名系列靠攏的感覺。

《Z之悲劇》首先便沒有采用前兩部作品條縷分明的章節(jié)劃分方法,似乎作者更有意將它寫成一部純粹的小說,而不像前兩部那樣戲劇感甚濃。在敘事方式上,由第三人稱視角換成了以新登場的佩辛斯為主角的第一人稱。于是乎,我們便不能像前兩部作品一樣,以純?nèi)豢陀^的眼光來審視案情,而是在推敲琢磨的同時,不得不將佩辛斯小姐那顆年輕的心的種種悸動一并笑納。佩辛斯小姐的感情戲,和國名系列每部中都出現(xiàn)一對戀人的規(guī)律相符?;蛟S因為佩辛斯是主角的緣故,這部分的情節(jié)比國名系列里的蜻蜓點水來得格外出彩些。

《Z》的推理主要有兩大段,一是佩辛斯如何根據(jù)犯罪現(xiàn)場情況來證明阿倫?得奧是無辜的;另一是雷恩先生最后抽絲剝繭,從一個小關節(jié)推演出唯一可能犯案的真兇———這么一來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Z之悲劇》的內(nèi)核與國名系列確實相當接近,因為在國名系列中,埃勒里的推理往往也是一方面通過對案發(fā)現(xiàn)場的條分縷析來梳理脈絡,另一方面通過一個細微的關鍵(帽子、鞋、披肩、槍……)來窺豹一斑,直指兇手?!禯之悲劇》最后的排除法推理秀,有少許《希臘棺材之謎》的影子,更令人不能不聯(lián)想到《弗蘭奇寓所粉末之謎》中埃勒里的長篇推理。

平心而論,《Z之悲劇》也是一部相當不錯的推理小說,兩段主要推理都十分引人入勝。但既有同一系列的兩部珠玉在前,便不能不讓我拿它們進行比較,進而得出《Z》既無《X》的宏大,又不及《Y》的機巧,故事亦比較單薄,整體上略顯黯然失色的結論。沒辦法,誰讓《Z》的兇手無論在動機、手法,膽色、智謀,還是周密程度上都比前兩部經(jīng)典差了一截呢?不過,《Z之悲劇》的最大意義,可能就在于引出了佩辛斯這位雷恩先生的接班人。當看完《雷恩先生的最后探案》之時,我不禁暗自揣想,作者是不是為了醞釀這最后的高潮,刻意用了《Z》這整本書來栽培佩辛斯。《雷恩先生的最后探案》是本很奇特的推理小說。與前三部悲劇系列的開門見山、直擊案情不同,《雷恩先生的最后探案》的前面大半篇幅一直處在云遮霧罩當中,種種莫明其妙的蛛絲馬跡穿行其間,讓人無從看清案件的全貌究竟是什么。作者始終在儲蓄高潮,殘忍地將所有的力量壓制到最后幾章,才漸漸抖出一小半,最后一章才盡情釋放出來。如果沒有看過前三本書,那么這本《雷恩先生的最后探案》的意義可以說就折損了大半。純粹從故事性上說,該書顯得瑣碎而欠缺節(jié)奏,好看程度與前三本都有不小的距離;純粹從推理性上說,它甚至沒有很完整的關乎全局的大段推理,只有在幾個關鍵點上的推演出彩一些;但正是它的存在使得這4本書可以,而且必須作為一個整體,在推理小說的燦爛星海間大放光芒。

這4部小?合稱悲劇系列,確也當?shù)闷疬@個名號。《X》中的兇手,《Y》中的某位重要證人,《Z》中可憐的被冤枉者,他們的人生無一不是典型的悲劇。悲劇不僅要悲,還要有強烈的戲劇色彩??蛟谒茉爝@些人物的時候,都將他們的際遇推到極端化的地步,因為獨一無二,所以深入人心。

阿加莎?克里斯蒂在給她筆下的兩大名探波洛和馬普爾小姐的具體形象定位時,都用了兩到三部作品才基本完成這個過程,至于更多方面的完善成型,則幾乎貫穿了與他們有關的所有作品。包括福爾摩斯在內(nèi)的諸多名偵探都是如此,是在大量作品中反復整合最終走向完備而成的完整風貌。而哲瑞?雷恩,非常少見的,在《X之悲劇》中甫一登場,便是一個近乎完美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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