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已經(jīng)降臨了,出租馬車把我們送到了倫敦東區(qū)① 一個不太體面的地區(qū)。相隔很遠的煤氣燈用微弱的光線照著骯臟的人行道。除此之外,就只有小酒館的窗玻璃透出來的光線,照著街面上一群興高采烈的人。水手的笑聲摻雜在這個街區(qū)風流女子咯咯的笑聲當中,她們艷俗的衣裙在這個昏暗的環(huán)境中格外顯眼。
我完全不知道我們到這個地方來的目的,但是我很快就猜到了。我并不是這個街區(qū)的居民,據(jù)我所知歐文也不是。當然,是歐文的唆使我才跟著他跑到這兒來了。
他這次穿上了一身運動裝,一套方格圖案的西裝,戴了一頂雙層帽檐的鴨舌帽,但是他的行頭看起來都很新,和周圍的環(huán)境很不協(xié)調(diào)。我自己穿了一身最破舊的衣服,還有一個帽子扣在腦袋上,我可不愿意有人在這個墮落的地方認出我!
“歐文,”我向他轉(zhuǎn)過身說道,“如果您現(xiàn)在不立刻告訴我為什么……”
我的話等于是對牛彈琴。他跳到了出租馬車的外面,除了付車費還按照慣例非常張揚地給了豐厚的小費。在這里,這種做法意味著冒傻氣或者就是招搖過市。馬車剛剛小跑著離開,我就對他發(fā)表了這樣的評論。
“跟著我?!彼凰o我這么一句,同時他邁開了步子。
我們還沒走幾步,就有一個漂亮的異性攔住了他。那個女孩子看起來很面色紅潤,有一個頑皮可愛的小鼻子,頭上戴著一頂精致的羽毛帽子,腳下的紅靴子也很相配。但是粗俗的口音破壞了她的魅力———至少對我來說是這樣的。
“嘿!我的甜心!跟這個街區(qū)里最漂亮的人到天堂上逛一圈怎么樣?”
“是整個世界上最漂亮的,小姐?!睔W文優(yōu)雅地欠身糾正說。
那個賣笑為生的女人陶醉地睜大了驚訝的眼睛:
“先生可真會說話!要知道,我喜歡您這樣的人!”
“我明白,但是我,唉,小姐,我是倫敦最大的傻瓜?!彼种戮戳艘淮危缓笞唛_了。
我們的身后是一陣詛咒,我借機更正說:
“歐文,應該說全世界!您這樣拿性命開玩笑,就是全世界最大的傻瓜。您難道完全昏了頭嗎?我們可不是在倫敦西區(qū)的里根街上,那兒有教養(yǎng)的人大概會賞識您的鬧??!”
他繼續(xù)大步地走著,完全不理會我。我緊緊地跟著他,繼續(xù)用同樣的語調(diào)騷擾著他,向他強調(diào)說我們出現(xiàn)在這里不合時宜,還有這個街區(qū)和我們的街區(qū)有很大的區(qū)別……
“您相信嗎?”他突然打破了沉默,這時我們已經(jīng)進入了迷宮一樣的小巷里?!翱茨抢铮谶@個后院里有一輛馬車的門上有徽章,難道是屬于住在這里的一個腳夫的嗎?如果我們仔細看的話,在這個小酒館的窗戶里面,能夠看到一些大禮帽。我相信腳夫可不會戴那些禮帽?!?/p>
“這倒是沒錯,”我沒好氣地承認說,“但是我們已經(jīng)不在剛才那個街區(qū)了。我們正在往西走,而且……”
“那就忘掉您吹毛求疵的臭毛病吧,阿齊勒。您這么做讓人難以忍受,而且毫無積極作用。我們?yōu)槭裁吹竭@里來?當然是為了我們的調(diào)查工作!還能是什么其他原因?該是時候找個酒吧了,在酒吧里我們能夠更方便地討論問題,我可以向您解釋所有這一切?!?/p>
我勸告自己要冷靜,同時我想到了維德科恩德警官所接手的棘手案子。他上次夜訪通報了第三起系列謀殺之后,一個星期已經(jīng)過去了。很自然,在那次夜訪之后,蘇格蘭場的干將對于歐文關于兇手動機的假說只是部分滿意。他當時的回答是:“為了追求藝術而謀殺,這也不是不可能,但是這種東西出現(xiàn)在小說里比出現(xiàn)在現(xiàn)實里更可信?!睆倪壿嬌现v,我贊同警官的看法,盡管歐文的意見看起來很有道理。兇手的動機仍然毫無頭緒,警方只好仔細地調(diào)查三個受害者的情況。很自然,在三個人當中,托馬斯爵士的生活看起來是最引人注目的;說白了,他的身份地位注定了他最有可能擁有大量的對頭。歐文還另外秘密地調(diào)查了托馬斯爵士身邊的人。剛開始的時候,我們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關于亞歷山大·瑞雷的新情報?,旣悺ざ嗝尚〗愕那闆r也是一樣,不過她有一些特殊之處:她具有法國血統(tǒng)(就像她的名字暗示的那樣),她一個人單獨住在通不瑞治鎮(zhèn),在一家服裝工廠里工作;她生性內(nèi)向,朋友很少。維德科恩德并沒有能夠找到案發(fā)那天陪伴著瑪麗·多蒙小姐的女人?,旣悺ざ嗝尚〗阄ㄒ坏募胰耸撬牡艿?,歲數(shù)比她小很多。他住在英格蘭北部,很少來探望瑪麗·多蒙。
從表面上看,三個受害者之間毫無聯(lián)系。但是在前天,維德科恩德又來找我們,他面露喜色地宣布:“亞歷山大·瑞雷和瑪麗·多蒙可能相互認識,因為這兩個人都出生在普利茅斯,都在那里度過了一大段的童年時光!他們兩個人的年齡相近,都是五十多歲!”
托馬斯爵士也是這個年齡段。但是很可惜,事實證明他從來沒有踏足過普利茅斯,至少是在童年期間。
? 盡管有這個障礙,警官還是很樂觀。他自認為找到了正確的方向:“亞歷山大·瑞雷和瑪麗·多蒙可能后來認識了托馬斯爵士。調(diào)查很快就會證實這一點。當前最重要的就是建立起他們之間的聯(lián)系,然后我們就能夠著手研究這些聯(lián)系的意義!”
歐文對于維德科恩德警官這段滿懷希望的言辭不置可否。這之后,我們再也沒有從警方聽到新的消息。另一方面,就像維德科恩德所預見的那樣,報紙開始對這個奇特的系列謀殺案產(chǎn)生了濃厚的興趣。報紙上出現(xiàn)了很多文章,配合豐富的細節(jié)。那些文章強調(diào)指出三次謀殺之間具有奇特的相似性,很顯然是出自同一個罪犯之手。兇手會就此罷手嗎?可以打賭他不會……我的思緒到此被打斷了,因為歐文已經(jīng)在一個小酒館前面停下了腳步。在一個華麗的招牌上能夠看到一行漂亮的鍍金花體字:維多利亞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