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瑞蒂的電影是對當今西歐生活的一種最有效再現(xiàn),因為它能夠對精英和大眾文化(從費里尼和帕索里尼[Pasolini],到流行歌曲和《日瓦格醫(yī)生》[Doctor Zhivago])進行再加工。它們是徹底地折中和雜糅的,混合了各種異質話語,使用超現(xiàn)實主義、紀錄片片段和對觀眾的直接詢喚來打斷虛構,激發(fā)觀眾的反應;它們就紀錄和虛構、私人領域和公共領域、自畫像和世界的肖像之間的微妙區(qū)分,闡明了一種高度精細的話語;最終,它們使權威不再神秘,拒絕關于生活的宏大意識形態(tài)或宗教闡釋,取而代之以一種個人的和偶然的觀點。我們認為,正是莫瑞蒂(地理位置上、話語上、風格上和方法上)的“邊緣性”將他推到了當代電影制作的中心,世界電影中的其他一些激進后現(xiàn)代作者也是如此,如阿巴斯?基亞羅斯塔米(Abbas Kiarostami)、阿基?考利斯馬基(Aki Kaurism?ki)、阿托姆?伊戈揚(Atom Egoyan)和拉斯?馮?特里爾(Lars von Trier)等人。在這個后意識形態(tài)的社會中,正是這些作者在反思世界和電影,他們充分意識到自己觀點的偶然性,從而能夠真正對當代觀眾發(fā)言,延伸自己的觀點和道德立場--正如洪美恩(Ien Ang)所說的,惟有自我邊緣化,一個人才能夠以一種全新的、更謙卑和對話式的途徑開始與他人的聯(lián)系(Ang,1992)。
盡管莫瑞蒂的電影看起來“獨一無二”,難以與他人類比,但他的影片也并非存在于真空之中,而是受惠于許多其他導演的作品。莫瑞蒂的風格主要與激進主義相關;而其自傳色彩在主流和藝術電影的創(chuàng)作中都是獨特的,乃汲取自斯坦?布拉哈格(Stan Brakhage)這樣的實驗電影作者;其元電影的一面,則使我們想到讓-呂克?戈達爾(Jean-Luc Godard)的早期影片,在那里角色也經常一邊直視鏡頭,一邊就電影和政治問題發(fā)表評論。在采訪中,莫瑞蒂經??桃庾屓藗冏⒁獾剑麩釔劭仿?貝內(Carmelo Bene)那非現(xiàn)實的實驗性影片,也熱愛1960年代最激進的政治電影--塔維亞尼兄弟、貝洛基奧、帕索里尼、費里尼、貝爾托魯奇(Bertolucci)和法國新浪潮(nouvelle vague)的影片(Giovannini,Magrelli & Sesti,1986,第8頁,第33-34頁,第38頁)。這些都可稱為是強烈反權威的電影。莫瑞蒂和他們一樣,制作實驗性的、不結盟的、挑釁性的和反教條的影片--換言之,這些都是與電影針鋒相對的。在本書的最后一章中,我們還將更深入地探討這一論題。
另一方面,莫瑞蒂也受惠于意大利戰(zhàn)后的新現(xiàn)實主義(Neorealism),尤其是其理論創(chuàng)立者塞薩?柴伐蒂尼(Cesare Zavattini)。我們在第一章中將提出并闡明,在莫瑞蒂的日記體影片《親愛的日記》(Dear Diary)和《兩個四月》中,以及日記體短片《世界上惟一的國家》(L’unico paese al mondo,1994)和《〈特寫〉首映日》(Il giorno della prima di‘Close Up’,1996)中,柴伐蒂尼最激進的新現(xiàn)實主義和后新現(xiàn)實主義主張得以復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