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程封簡短地答,他只喝幾口馬丁尼,對小雅和阿邦的鼓噪灌酒強硬地推辭。
"還好就好。"我再轉回頭。
"天空的星星真亮!"阿邦抬頭,鼻腔竄出一股濃厚的威士忌酒精氣味拂上我的臉,我抬頭望天卻看不到一顆星星,這下我確定他醉了,醉到頭頂星星四處亂飛。
米堤靜默地看著他自己的影子,腳步比平時慢了二分之一拍,沉靜的漂亮臉蛋露出笑容。
看來米堤也差不多了,當他走路的速度減慢而有點莫名其妙的微笑時,就是他酒醉的前兆,不過米堤不像阿邦那樣會發(fā)酒瘋隨意鬼叫,他的氣質在喝醉時仍然維持著,醉了就睡,醒了又是一個正常的米堤娃娃。
"啦啦啦……"小雅和另一個負責文書的漂亮女生一起哼唱起時下的流行歌,走路東倒西歪,另外兩個男人也勾肩搭背一會兒嘿嘿大笑,一會兒氣憤地一起批評當下的政府幕僚,其他人……我看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走在他們前面,有點"眾人皆醉惟我獨醒"的感覺。
我非常認命的拿起手機照慣例打電話到出租車聯系站,數著幾個人需要幫他們叫車回去。
看到程封時,他輕輕搖頭,其實他不必有這個動作我自然掠過他。
"邵大哥,我是慕賢……"隨意和出租車老板閑扯幾句后再說,"我要六部車,老地方。謝謝哦!"
"啊,月亮出來了!"阿邦指著天空突然大叫,我再抬頭。
唉,慘了,等一下可能連太陽都會出現了!
程封似乎注意到阿邦的重量壓上我,他一箭步跨上來拉開阿邦的手,轉而搭扶著他讓我走在另一邊。
"謝謝。"
他沉默半晌,"每次清醒的都是你。"
"嘿,因為我要收拾善后?。?指指我四周的這群酒鬼們。
今晚我只點了一小杯法國的Porto,第一小口潤喉,第二小口想起法國尼斯溫柔的風,第三口不喝了,將自己丟到金黃色的大麥田里,看著隨風掀起的金色麥浪卻不能拼出已經拆解后的28年的生活到底可以帶給我怎樣的感動。
"你也沒醉。"我抬頭看著程封,露齒而笑。
他一愣,眉間緊縮一下后露出一個看起來不像是笑容的笑容。
"你和以前一樣。"他說。
阿邦酒品極差,開始大吼大叫,我捂住耳朵,程封話中的"以前"是指我在法國的時候吧!我永遠清醒,爛醉的永遠是別人。
六輛出租車宛如列隊迎娶的新娘禮車排好在我們面前,程封用一種我不忍的殘暴方式將阿邦丟進車內,米堤自動地拉開其中一輛出租車的車門安分地坐進去,我攙扶著兩個女人讓她們進入車內……
"錢我會和你們的邵老板算。"
一一處理完畢,我動動方才被阿邦壓得有點酸痛的肩,"真累。"
"很少聽你說累。"他的眼神注視前方,看著他注視前方的側臉,這才想起他在法國的時候喜歡什么都不說地坐在我的身邊抬頭看著天空,對天空那種著迷的模樣好像我是他身旁的空氣,而他只是剛好想坐在這里而已。
不過,我的另一邊往往有嵐。
"對了……"我的無聊又發(fā)作了,"在法國你要離開時,你想說的那句話是什么?"
"什么?"
"就是下著雨,你走到我面前,你要離開法國的那次,你最后一句話對我說了什么?"
我還記得,那天,天氣陰陰的,空氣中飄浮著一種即將落雨的潮濕味,我對著一大群朋友道過再見要回到宿舍的途中,他突兀地走到我面前,雖然沒有提著行李或拿任何的東西,但我直覺地知道,程封要離開了。
我看著他,那是我第一次正眼看他,看著總是跟在嵐和我身邊的他。
我還記得他身上穿著灰藍色的長大衣,里頭是白襯衫和西裝褲,臉上有些胡渣,發(fā)型有些凌亂,削瘦的雙頰帶點頹廢。他當時的眼神……一直記得他那時的眼神就像快燃出火苗一樣的炯炯明亮,好像下一秒你的靈魂就被他給噬沒吸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