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拱門口有只好大的石獅子。它在雨中咆哮,沒牙,嘴唇卷的。我停下來看了它一會兒,然后聽到一輛車在我后面慢了下來。我想都沒想就推開鐵門鉆了進去,縮在石柱后頭,看著車子慢慢消失在路口。
那屋子真大,跟我的學校一樣大,看起來簡直就像從地上長出來的,幾乎看不到一塊磚、石頭或磁磚,整棟建筑物都被紅色的爬藤蓋得密不透風,還有一打爬滿常春藤的煙囪繼續(xù)往天上冒芽。
我正在想要走哪一條路時,一個聲音從我身后傳來。
"你是誰?你在這里做什么?"
我轉(zhuǎn)身。
"你是誰?"她又問了一次。我面前的這位老太太個子還沒我高。她從草帽下的陰影里細細打量我,那雙銳利的深色眼睛讓我無法直視她。
"我沒想到會下雨。"她的聲音緩和一些,"你迷路了,對吧?"
我沒回話。她身旁那只拴著鏈子的狗,喉嚨里發(fā)出低沉不友善的警告,背上的毛全豎起來。
她笑說:"這只狗說你誤闖私宅。"她舉著手杖指著我,然后用手杖的一端撥開我的雨衣,"你從那間學校逃出來的,對吧?嗯,如果它還像當初那樣,我就沒理由責怪你。但是我們可不能就站在這里淋雨,你說是吧?你最好趕緊進屋子去。杰克,我們給他一些茶,你說怎樣?哦,你不用怕杰克,它只是愛叫,不咬人的。"我看著杰克,這句話真教人難以相信。
不知道為什么,我當時一點都沒想到要跑掉,事后也一直想不通為什么和她在一起那么自在。我想是因為她那么希望,我就很奇怪的照著做了。我跟著老太太和她的狗進到屋里。那屋子真大,跟我的學校一樣大,看起來簡直就像從地上長出來的,幾乎看不到一塊磚、石頭或磁磚,整棟建筑物都被紅色的爬藤蓋得密不透風,還有一打爬滿常春藤的煙囪繼續(xù)往天上冒芽。
廚房有拱型屋頂,很大,我們坐在火爐旁。
"廚房是最溫暖的地方,"她一邊說,一邊打開爐子的門,"很快就能把你烘干。要吃點小圓面包嗎?"她有點勉強的彎腰往爐口探,"我習慣星期天吃小圓面包,再喝點茶把它們沖進胃里。你覺得好嗎?"
即使她忙著煮開水和準備茶壺,還是繼續(xù)叨叨說著。那只狗在它的窩里,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我。
"我正在想,"她說:"你應該是伯堤之后,第一個出現(xiàn)在我這房子里的年輕人。"說完,她停了好一會兒。
小圓面包的香味溢滿整個廚房,我碰都沒碰一下茶杯就先吃了三個。每個都香甜酥脆,抹上奶油后變得格外濃郁。她又興高采烈的繼續(xù)說話。我不太確定是對我說,還是對那只狗說。反正我也沒有很認真的聽。我往她身后的窗戶看出去,陽光從云端穿瀉到山丘上。一道完美的彩虹拱立在天空。奇怪的是,并不是彩虹吸引我。不知道為何,那云朵在山坡上烙出一個奇怪的影子,一個獅子狀的影子,它那吼叫的模樣子和大門口那只完全相同。
"太陽出來了。"老太太說著,又遞給我一個小圓面包。我急切的接過來。"一向如此,你知道,雖然有時候會忘記,但烏云的后面總是太陽,烏云最后都會散去。這是千真萬確的。"
她看著我吃,臉上的一抹微笑暖到我心底里。
"別以為我要趕你走,我可沒這么想,很高興看到一個男孩吃得這么盡興,也很高興有這么一個伴。但是一句老話,我還是寧愿你喝完茶之后回學校去,可不是?要不你只會給自己惹麻煩。千萬別逃學,你知道的。不管怎樣,事情都得看遠一點,該做的就要做好。"她說話的時候看著窗外,"我的伯堤就是這么教我的,感謝他?;蛘撸俏医趟?,我也記不住了。"她繼續(xù)說個不停,但我的心思又跑到別的地方去了。
山丘上的獅子依舊在那邊,但現(xiàn)在它是藍色的,在陽光下閃耀著??雌饋碚嫦褚恢换钌?、在呼吸的獅子。那不是影子,影子不會是藍色的。"哦,你沒看錯。"老太太自個兒嘀咕,"那不是什么魔術(shù),它是真的。那是我們的獅子,伯堤跟我的,我們的蝴蝶獅。"
"什么意思?"我問。
她定定的看著我,"你想知道,我就告訴你。"她說,"你想聽嗎?真的想知道嗎?"
我點頭。
"那再吃個小圓面包和喝杯茶,我就帶你到非洲去,那是我們獅子的家鄉(xiāng),我的伯堤也是從那里來的。我話說在前頭,故事可不短喔。你去過非洲嗎?"
"沒。"我回答。
"嗯,你就要去了。"她說:"我們就要出發(fā)嘍。"
突然間我一點都不覺得餓,只想聽她說故事。她往椅背一靠,視線投出窗外。她說得慢,每一句話出口前都先想過,而且眼光都沒離開那只蝴蝶獅。我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