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票雙程還是單程 ”
“雙程?!?/p>
“呵,還打算回去?!?/p>
“人人都走,那可怎么辦?!?/p>
庭風不語,過一會兒她改變話題,“到了飛機場先給我一個電話?!?/p>
“那我得先去找換零錢?!?/p>
“難不倒你這個鬼靈精。”
“唉,人們高估了我的聰明,低估了我的勤力?!?/p>
誰知庭風說:“得些好意需回頭,社會對你有期望,有評語,已經(jīng)夠幸運,誰又會對我有任何興趣,一輩子默默耕耘?!?/p>
諾芹連忙補票:“名氣有什么用,還不是要來投靠你老人家?!?/p>
庭風總算笑了。
唏,諾芹想:女人越老越難侍候,若身邊沒有老伴、子女、親人,就把意氣拿到社會叫陌生人分享,真吃不消。
自小就有點名氣的岑諾芹,從來只認為出名除了比久寫不出名略佳之外,沒其他好處。
并且名氣也要小心維護,切不可利用一點點名氣橫行,對于旁人那么愛出名,她深感奇怪。
她對列文思說:“下周我來探訪姐姐,希望可以與你見面?!?/p>
答案來了:“深切期待,請第一時間與我接觸?!?/p>
諾芹也有點緊張。
可是她也不能一走了之,還有其他的事需要處理。
林立虹對她說:“收到你的辭職信。”
“不便之處,敬請原諒?!?/p>
“沒有什么不方便,不久可找人補上?!?/p>
諾芹附和地說:“真是,誰寫都一樣。”
“不是我說你,要回來就難了。”
“是是是?!币晃段ㄎㄟ鲞?,她都想清楚了。
“祝你前途似錦?!?/p>
“我也那樣希望。”
連岑諾芹自己都覺得笨,既不是結婚,又不是另有高就,好端端辭去手頭所有工作,跑去旅行干什么。
她自嘲:都是因為還年輕呀,不懂得珍惜,好高騖遠,總覺得前面還有更好的在等著她。
趁鎖上門,還可以天南地北那樣亂走,就要把握好時光了。
出門之前,諾芹把公寓收拾干凈,垃圾倒掉,同出版社交待過,留下庭風的電話號碼,然后她拎起背包就走了。
感覺同十年前出去留學差不多,那時真是青春年少,大把本錢。
不知不覺,浪擲了寶貴光陰,現(xiàn)在的岑諾芹要吝嗇點才行了,再也不能像從前那般豪爽,時間真需留為己用。第二個十年再一過,只剩下黃昏啦。
她打一個寒噤,在飛機上要一條毯子,緊緊裹住,預備睡覺。
不知怎的,那班飛機上沒有孩子、嬰兒,不覺得吵。中年人低聲交換意見,話題全與數(shù)字有關。
后邊坐著一個奔喪回來的中年太太,與丈夫閑話家常。
“已八十多歲,不用太傷心?!?/p>
“不知怎的,明知人生終局一定如此,等事情真的發(fā)生,仍然像頭上被大鐵錘重擊一下,頭腦開花?!?/p>
諾芹想,這位太太形容得真好。
“理智上知道母親已不在世,可是,心理上卻無法接受?!?/p>
“過三五年吧,那時,你會漸漸明白,老人已經(jīng)去了另一個世界。”
諾芹心里說,是嗎,為什么我到現(xiàn)在仍然不接受事實
去衛(wèi)生間的時候,發(fā)覺有乘客在讀她的小說。
她想說:嗨,我是該書作者。不過已經(jīng)太累,不想開口,回到座位,很快睡著。
航程比想像中近。
沒有人送,也沒有人接,出了海關,她用零錢打公共電話。
“姐,到了?!?/p>
庭風松口氣:“我與滌滌正心急呢?!?/p>
“出租車需走多久 ”
“四十分鐘,車費在四十五元左右?!?/p>
“稍后見。”
她又找列文思。
清晨,他不在家。
諾芹留言:“已抵溫哥華,不過需要休息,睡醒再同你聯(lián)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