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東:魯迅要真能活到現在,你猜他會怎么樣?
韓寒:我真是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因為人的腦細胞也有限,你老是假設不能發(fā)生的事情,那很浪費感情的。你想半天想得特激動,結果發(fā)現都是虛的,這就特浪費感情了,所以我內心都不愿意想。包括梁實秋、林語堂,無論他們的觀點怎么樣,但是他們很講究寫作的用筆,他們的語言都很講究的。
我挺喜歡他們兩個。他們也很有想法,也想把這個想法表達得更有意思。現在很多所謂的正派、傳統(tǒng)的作家自以為自己是傳統(tǒng)的,其實最好的傳統(tǒng)都被他們丟了,他們寫文章都不會很有趣、很好玩。
何東:但是你提到的這幾位都有不同程度的刻薄。
韓寒:有很多的評論都說我的東西太刻薄了,說我應該學會寬容。其實我真的是一個特別特別寬容的人,我什么都能夠寬容,寫文章我并不覺得我刻薄。他們看到的刻薄太片面了,他們可能覺得老說這個好那個好就是寬容,說這個不好那個不好就是刻薄,其實他們理解得太片面了。我覺得這是相反的,這就是從表面上理解刻薄和寬容,那真是太淺了。
何東:那怎么叫這邊好那邊好才叫刻薄?
韓寒:這是我胡說的一句話,就是我很難跟那些人想到一塊兒去。我也不想反駁他們,真的是完全不同的一種想法。
何東:在雜文里面,你說雜文和小說是有力量和正常的,這個話是什么意思?
韓寒:我總是覺得其實文章都是沒有力量的,但是也得從沒有力量當中看出一點點微薄的力量來,哪怕是一些虛的力量。雜文跟小說都帶有一點力量,詩歌以前曾經帶有一些力量,但現在的詩歌已經完全失去了它的力量。可能我講究這些東西必須得有力量,所以我覺得像這個沒有力量的東西,我就不喜歡它。很多喜歡詩歌的人覺得那些詩歌凈化了他們的心靈、完善了他們的品質,對這些想法我也沒有辦法,但我是認為它沒有力量。
何東:《零下一度》做了一個合集,第一篇就是三個人,里面講你當時對獨立做一個人的想法;但是文章結尾你又補了一句,說這個文章是別人逼我寫的。 韓寒:當時是一個雜志讓我介紹一下自己,那時候我剛剛投稿就很開心,寫什么有一點收入就可以了,50塊錢、100塊錢就很好了,于是就寫了這篇文章。其實我已經完全忘了這篇文章寫的什么意思了,我也不記得要通過它渴望表達一些什么東西,完全不記得這篇文章。
何東:當時你說你以為看書是最主要的一件事情,后來說其實也未必,那么你后來明白的更主要的事情是什么呢?
韓寒:光看書我覺得肯定也不行,看書在基礎的層面上來說真的是非常重要的一個事情,而且一個人你的文筆是什么樣子的,我覺得關鍵在于你剛開始看的是什么書。如果我剛開始看的是瓊瑤或者金庸的書,那我的文筆可能不一樣;我可能寫得非常細膩,有可能我現在就是郭敬明,郭敬明說不定就是我。這真的是會很不一樣的,因為你喜歡看什么書,其實是小時候最啟蒙的一些教育,自己對自己最初的啟蒙教育。
何東:你看過他(郭敬明)的書嗎?
韓寒:我還真沒看過他的書,因為他的語言我不是特別喜歡。
何東:你說“大部分現代詩人就是一群男流氓,他們所謂的現代詩是用來誘騙小女孩上床的手段,現代詩和現代詩人早就該消失了”……
韓寒:這不是一句罵人的話,我覺得是一句肯定和贊美。
何東:這個秘密你怎么知道的?
韓寒:我想象出來的。
何東:你說過,在書里替別人寫序,不會是寫序人真的感情,比如我讓你寫序,你就不會直接在序里罵我。那你能不能開一例,以后寫序真罵,罵的序是不是可以嘗試一下?
韓寒:關鍵得找到一個欠罵的人。有的時候該夸還真是得夸,哪怕全世界都說很差,但我覺得好就會夸。比如《流星花園》是一個特別俗的片子,但我要是覺得好就夸——當然我沒特別欣賞它,以前就因為這個別人還說過,說韓寒很欣賞《流星花園》和F4,其實沒有的事。再比如如果何老師你出了一本書,我還真不知道該怎么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