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朱莉來的時候,她和她的父親坐在水池邊。沒有風,但沉重的佛羅里達空氣壓得棕櫚樹下垂。貝利享受般地躺在一輛驛車上,一邊抽煙一邊喝酒。他的皮膚是光滑無瑕的褐色。他把自己完全暴露在陽光下,絲毫不擔心曬傷。大多數(shù)時間,尤其是羅瑞在附近的時候,他的表情就像是一只吃了金絲雀的貓。在朱莉的記憶里,她的父親會露出漂亮的牙齒,笑著講述球場或者辦公室發(fā)生的事,這從沒改變過。他有很多故事,有很多關于股票的想法。通常他對幾個小公司很是興奮。除了貝利,沒有專家能斷言該把錢投在那兒,為什么沒人把錢放在航空公司上,小鐵片是怎么到房頂上的,什么時候匯率會升或降。芙蓉街房子的后院被籬笆圈繞著,但你仍能看見隔壁房頂?shù)碾娨曁炀€。水泥水池建成在20世紀50年代,把整個院子分成了三份,黃色的棕櫚樹葉子漂在上面。朱莉的父親斜躺著,但是從他的姿勢和對話看,你一定會認為他此刻正悠閑地在他的游泳池邊上。
發(fā)生了什么?將會怎樣進展?朱莉如此清晰地記得她祖母的房子,貝利成長起來的地方。房子是兩層的,有一個大樓梯,朱莉和她的堂姐整天在院子里跑來跑去,但是她們到頭來都沒能記住里面的走廊和房間安排。前面的大屋子有一個比朱莉曾經(jīng)看過的窗戶大兩倍的窗戶。朱莉那時太小,不清楚花瓶、桌子、椅子和油畫的意義,所有人都警惕地不讓她們?nèi)ソ咏切〇|西。她只知道它們很寶貴,本能的感覺是它們很漂亮。即使是在孩童時代,朱莉也對那個被裝飾成博物館的地方充滿興趣和喜愛,那里整個屋子都是那種東西,一切都是那么神秘,卻沒有人。一些家具比祖母起居室里的還要漂亮,但是在祖母的起居室,感覺就像沿著一根繩子攀爬,自己也是其中擺放著的藝術品之一。
朱莉祖母的個人財產(chǎn)不允許別人參觀,似乎在它們背后有比人們看到的更厚更堅實的東西。廚房的爐子看起來就像輪船的發(fā)動機。無論什么時候,只要貝利拿起刀叉,她都驚詫于它的重量。對于小女孩來說,用這個是有困難的。廚師和女仆都很高大,烤牛肉很大,餐巾紙像船帆,地毯、披肩和床單也是巨大的,祖母的珍珠和寶石也一樣大。冰塊兒大得像孩子的字母表,電梯也很豪華。
朱莉祖母去世的時候,她15歲。她知道人死后他的孩子會繼承他的錢。她不知道確切是多少,但是她希望自己能得到祖母的一部分遺產(chǎn),那樣,她的生活就能有所改變,但是什么都沒有發(fā)生。貝利有兩個兄弟和兩個姐妹,他們爭論了很久,公平地決定賣掉所有東西。所有的東西都被賣掉了,除了那些被祖母明確指定留給某人的小物件。朱莉得到了一對紅寶石和鉆石耳環(huán),這是她最珍貴的財產(chǎn)。除此之外,什么都沒有了:房子、家具、油畫、地毯、花瓶、股票、一大袋國庫券。然后支付所有的稅金。每件都是如此。收入被分成了五份。貝利在城里買了個小公寓,幾年后又把它賣了出去。
發(fā)生了什么?該如何發(fā)展?自己問自己的這幾個問題可以使得朱莉哭出來。不只是錢的問題。她想,她失去了美麗和尊嚴。但是馬上她又覺得是錢的問題,因為如果沒有錢也就沒有美麗和尊嚴。
曾經(jīng),在紐約的學校里朱莉是個校花,她很漂亮,雖然有時也難免庸俗。在7年級的時候,她與曾經(jīng)一個自幼兒園起就相識的天性純真、胖乎乎的貼心知己斷絕了關系。隨后,朱莉和那些烏合之眾的朋友們學會了吸煙;整天與那幫男孩子混在一起,那些男孩還會給她提供啤酒。朱莉會給她的朋友打上幾個小時的電話談論那些男孩子,她在很小的年紀時就失去了初吻,嚴格意義上說,她在十幾歲的時候就已經(jīng)不再是處女了。她的初戀發(fā)生在一個夏天:一個個子高高的、運動型的男孩子,長著上翹的鼻子,凸出的嘴唇,藍色的眼睛,他叫埃迪森。他們在一起時所做的所有事情都或多或少是與“性”有關的。他答應她回學校后會給她寫信,但是他食言了,并且他還期待著在第二年的時候可再續(xù)前緣。經(jīng)過內(nèi)心無數(shù)次的掙扎,朱莉最終沒有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