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八點半剛過就到家了。莫里斯和希爾達(dá)什么也沒有問。不問任何問題是莫里斯不干涉政策的一部分。通常,他總能讓人覺得他對希爾達(dá)的事沒有特別的興趣。希爾達(dá)看起來很不安,很憂郁,總是保持絕對的和郁郁寡歡的沉默。她只是問菲莉帕旅途是否愉快。在問這個聽起來不關(guān)痛癢的問題時,她膽怯地瞥了莫里斯一眼,根本沒有在聽菲莉帕的回答。她的語調(diào)很不自然,好像是對一個剛到的并且不很受歡迎的客人說的一樣。在后來的晚餐中,他們像陌生人一樣坐著??墒聦嵣纤麄兙褪悄吧?。那天晚上,有人陪伴是很讓人希望的,但是他們幾乎完全沉默地喝著奶油濃湯,吃著雞肉。最后菲莉帕終于推開椅子從餐桌旁站起來,說道:
"我媽媽很愿意下個月和我一起合住一套公寓。我明天就開始找房子。"說這些話時她的聲音高得很不自然,像是在挑釁。對此她很生自
己的氣,整個晚餐過程中她一直在悄悄地練習(xí),但大聲說出來就是很困難。她以前從不怕莫里斯,但是為什么她現(xiàn)在這么怕他呢?她十八歲了,已經(jīng)是個成人了,除了自己,她對誰都不用負(fù)責(zé)。她現(xiàn)在可能和她曾期待的那樣自由了,她沒必要為自己的行為辯護(hù)。
莫里斯說:
"你會發(fā)現(xiàn)用你能接受的價格租到一套公寓并不容易,至少在倫敦中部是這樣。如果需要錢就告訴我。不要到銀行去借。在現(xiàn)在這種利率,付利息不劃算。"
"我可以自己解決。我有為歐洲旅行攢下的錢。"
"如果是這樣的話,祝你好運。你最好留著家里的鑰匙,萬一你還需要回來。而且,如果你打算永遠(yuǎn)搬出去,我們希望能盡早知道。我也許可以把你的房間作其他用途。"
菲莉帕想,他說話的語氣聽起來好像是在驅(qū)趕一個不受歡迎的客人。但這就是他刻意要達(dá)到的效果。
星期一,七月十七日,早上九點剛過。斯凱思撥通了城里的一個電話號碼。在過去的六年里,他每三個月都會打一次這個電話。但是這次,他并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而且對方也沒有像以前那樣,保證說幾天之后會給他需要的信息。相反,伊萊o沃特金要求他在方便的時候盡快到他的辦公室去一趟。他半小時后便從路德蓋特丘出發(fā),去哈利路亞路拜訪一個他六年前見過的男人。那時候是梅維絲和他一起去的;而這次他獨自一人經(jīng)過圣保羅教會墓地,走進(jìn)黑暗、狹窄的小巷。
審判結(jié)束后,他們過了三年才與伊萊o沃特金調(diào)查有限公司取得聯(lián)系。他們在倫敦黃頁電話本上的十幾家私人偵探名單中找到了這家公司--它擠在設(shè)計公司和鉆石商店的廣告中間--然后又花了一整天的時間拜訪倫敦的每家私人偵探所,希望從地址和外觀上來評估哪一家效率更高,聲譽(yù)更好。梅維絲曾想將所有接受離婚案件的偵探所排除在外,但是斯凱思說服她沒有必要對選擇加以限制。這件事進(jìn)行
得并不容易。盡管他們互相支持,意志堅定,但還是覺得自己是在一個陌生的令人恐怖的國度。他們不敢進(jìn)漂亮的、沒有人情味的著名的事務(wù)所,也不愿去那些破舊的門庭冷落的地方。最后,他們決定到伊萊o沃特金調(diào)查公司碰碰運氣,因為他們喜歡哈利路亞路這個名字,而且它的辦公室有一種狄更斯式的令人愉快的輕松氛圍。一樓窗口的花盆讓梅維絲下定了決心,也很高興?;ㄅ枥锏乃苫ㄒ呀?jīng)開了。一位年老的打字員接待了他們,然后帶他們上樓去見伊萊o沃特金先生本人。
進(jìn)入狹小幽暗的辦公室時,他們發(fā)現(xiàn)沃特金先生蹲在咝咝燃燒著的煤氣爐前,用勺子將貓食分到三個碟子里。五只大小和顏色不同的貓尖叫著擠在他細(xì)細(xì)的腳踝邊。一只家長樣的雌貓疊著爪子,坐在一個書架上,狹長的眼睛鄙視地看著其他貓的爭斗。但在食物最后被分配好后,她輕輕地擺著尾巴跳下來,來到第三個碟子旁邊。直到這個時候,伊萊o沃特金才站起來迎接他們。他們看到的是一個身材矮胖、滿臉皺紋的男人,一頭稀疏的白發(fā),一對浮腫的眼皮。他有種使人緊張的習(xí)慣--說話時總是半閉著眼睛,然后突然睜開,好像在通過有意識的努力,來展示那雙不大但卻碧藍(lán)的眼睛。他的歡迎沒有絲毫斯凱思害怕的那種虛情假意的屈尊態(tài)度。他看起來對他們的委托一點也不覺得奇怪。斯凱思已經(jīng)練習(xí)過要說的話。
"三年前,一個叫瑪麗o達(dá)克頓的女人,因為殺死了我們的女兒朱莉o梅維絲o斯凱思而被判無期徒刑。我們想要和她保持聯(lián)系。我們想知道她什么時候會被轉(zhuǎn)移,會送到哪里,她在干什么,以及她會在什么時候會被釋放。你能得到這些信息嗎?"
"嗯,是的,可以。如果你付錢,這個世界上沒有什么信息是你不能得到的。"
"很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