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所有的野蘋果都長得疙里疙瘩、果皮粗糙、顏色暗淡,但怎么看都覺得它們有種大氣。但凡那種特別疙里疙瘩的蘋果必有另外的特異之處,甚至?xí)虼硕钊擞X得好看。比方說,在突起的瘤上或特別的凹陷里會有一抹晚霞的紅暈。夏日決不會不在蘋果的某一面留下痕跡,那是一片紅色的星星點點,這就是和那些曙光與夕照迎來送往的見證;有的地方會出現(xiàn)生銹樣的黃褐斑,那就是陰霾和霧氣的紀念物,那種日子里什么都會發(fā)霉;蘋果表面大部分都是綠綠的,那就是大自然慈祥面孔的寫照___ 綠綠的,就像田野一樣;也可能會是黃色的,那就意味著味道特別醇,因為那黃色或微微的褐色是豐收的象征。
這些蘋果,我說的這些蘋果,妙不可言的美麗。這些蘋果不是什么亂糟糟的地方的蘋果,而是祥和寧靜的康科德的蘋果(17)。無論長得多么樸素平凡,都能有自己的一份天地。寒霜給所有的蘋果輕輕刷上一筆,沒有例外,于是有的艷黃,有的粉紅,有的深紅,這種顏色的區(qū)別取決于它們曬到太陽的時間多少,此外多少面積能曬到太陽也很重要。有的只有淡淡的胭脂紅,有的則帶著通紅的斑斑點點(就像奶牛身上布著斑點一樣);還有像是將地球涂成稻草黃后應(yīng)紅線標出經(jīng)線一樣,數(shù)不清的血紅斑點從果梗的凹陷處有序地散布到另一端;更有的淡淡一抹抹微微帶綠的暗紅輕拂,好似一處處青苔,一旦沾上水這些淡淡的暗紅就融合到一起變成鮮紅的一個個大圓斑;那些長得疙里疙瘩、顏色又淺的則往往通體灑滿深紅小點,就像上帝在揮筆為秋葉著色時不慎將一些顏料撒到了這里。此外,還有一些果肉呈紅色,似乎吃透了胭脂一樣,讓人覺得這就是仙女園中的蘋果,這就是與夕陽晚照輝映的蘋果,太美了,美得讓人不忍吃。不過如同海灘上的貝殼,這些蘋果藏在林從里,秋風(fēng)里與凋零的秋葉為伴,或躺在濕漉漉的草叢里,有待人去發(fā)現(xiàn),卻并不希望被放到室內(nèi)干掉,顏色枯萎。
去醸蘋果酒的作坊為那里的一大堆蘋果起合適的名字,絕對天下一大樂事。生怕對人的發(fā)明創(chuàng)造要課稅似的,那些沒有以偉人名字命名的蘋果只能用不入廟堂的土話和方言取名了。一種野蘋果有了赫赫大名后,會有誰興沖沖來舉行一個命名受洗儀式,并做它的教父嗎?要這樣的話,拉丁文和希臘文累得不亦樂乎,還是用咱們普通人說的話來叫這些野蘋果吧。我們可以從以下這些事物獲得靈感呢:朝陽,夕陽,彩虹,秋林,野花,啄木鳥,金翅雀,小松鼠,呱呱鳥,彩蝴蝶,等等,還有十一月份仍走在旅途上的游客,逃學(xué)的頑童,都能幫我們想出好名字。
1836年,倫敦園藝學(xué)會的果園里有一千四百多種果樹,都是經(jīng)人確認,記錄在冊的??墒翘煜逻€有很多沒有他們收進目錄的,更別提咱們這種邊遠地方生長的東西了。
(插圖見88頁下方)(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