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計劃在人民廣場見。我第一次去人民廣場不坐公交車不坐地鐵,而坐了出租了。
我上了一輛“大眾”,我說,我趕時間。
我們約定在人民廣場一號地鐵站的入站口等待對方。
可是,人民廣場一號地鐵有太多入站口。我在上海百盛街的入口,她在三星電子對面的入口。
我開始給她打電話,我開始一邊打電話一邊過馬路。我努力尋找她所在的地方。
南京步行街走過來的人,會看著我,看著我橫過馬路。我看到匆匆的下班人群,匆匆的公交車。
她說她穿了藍色的衣服。我微笑。我說我穿的是一身黑色的打扮。
我發(fā)現(xiàn)了她的身影。在離她五米遠的地方,我再一次撥打她的手機。她的手機響了。我關(guān)上了手機。我走了過去。
我們凝視半秒,我說,你就是蝴蝶。她微笑。
她說她下午沒別的事情做,我說我也一樣。陪她去南京路步行街那邊買無糖巧克力,無糖蛋卷。她說她明天回家,給家人帶點東西。
原來,這這個繁華的城市。她和我一樣,是過客。她說,她要離開這個城市,也許。我問她為什么。她說只是自己想換一個環(huán)境。我沒有說什么。任何人的主觀意愿都是值得尊重的。可是,她不知道,她讓整個城市在我的記憶中增添了些許生動的色彩。也許,她,影響著我對整個城市的感知。后來,她說,其實這里和其他地方?jīng)]什么區(qū)別,她在這里永遠是過客,總不會停留太久的。
那一刻,我半張開嘴,突然想叫一聲蝴蝶。可是,我咬緊了我的嘴唇。我朝她微笑,說,也許。
接著,我跟著她在城市的某個馬路上穿行,有時候我離她很近,我可以清楚地看到她的臉,稍微有點紅潤稍微有點白皙,總會是恰倒好處的。有時候她離我很遠,我看著她單薄的身子在一大堆人群中擠來擠去,那一刻,我又想起了蝴蝶,在急速的風(fēng)中的蝴蝶。
我不時地對她說,拜托。蝴蝶。你要吃多點東西,你的身子太單薄了。
她一次又一次地解釋,我都胖了,很多人都說我胖。
我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說不出話來,只是看著她。接著,蝴蝶開始提醒我,你少熬夜,你看你的樣子,都是熬夜造成的。我想,我已經(jīng)老了。呵呵,在蝴蝶面前老了。
她問我吃午飯沒有,我搖頭,說不餓。她說她發(fā)了工資,剛發(fā)的,她一定要請我吃點東西。她說去KFC吧,她有那里的優(yōu)惠券。我看著她,微笑,說,隨便。
我們在KFC的一個角落里吃東西。她說她吃過午飯,所以她要了冰淇淋,我要的是一個漢堡,蝴蝶有優(yōu)惠券,價錢也挺便宜。我看她慢慢地吃著冰淇淋,感覺到她是一個很簡單的女子。
她在一個公司里上班,文職。每天會遇見不同的人,有帶有柔軟南方口音的顧客。時間長了,她也學(xué)到了一兩句南方口音的對話。我在她跟前說南方話,她跟我學(xué),感覺很好玩的。
這是純粹的生活。難道不是嗎?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我也逐漸想歸附平靜,在夜里更加安靜地做自己喜歡的東西,文字,插圖。
我陪她去徐家匯的音像店看碟子。一路上,我和她喋喋不休地著很隨意的話題。在一個超市,我買了兩條圍巾。原價三十九,現(xiàn)在賣九塊錢。上海的人,過度追求品牌,甚至有時候買衣服甚至不看款式。而我不同,我喜歡的是圍巾上的淡藍色的格子,還有灰白色的間隔。我喜歡那張格子,簡單明了。暖暖的。商標(biāo)上寫著“蘇格蘭”。我看了很高興,又是可愛的名字。
在這一點,我和她是能達成共識的。都是喜歡簡單的東西。
我和她在地鐵里的商場閑逛,為她挑一只蝴蝶形狀的飾物,還有,射手星座的項鏈。
她沒有在我跟前說到她曾經(jīng)喜歡過的一個男子。蝴蝶永遠是這樣,總是將內(nèi)心的感覺隱藏在最深的海底。她給我說她喜歡的哥哥,說她喜歡的嫂子。說她已經(jīng)將那個女子當(dāng)成了她的嫂子,可是后來,她的哥哥幫她找了另一個嫂子。她一直喜歡她默認(rèn)的那位嫂子。她不了解她的哥哥,她甚至有點埋怨她的哥哥。因為她哥哥一直沒有告訴她,他和她原來的嫂子已經(jīng)分手。
直到有一天,蝴蝶接到了她默認(rèn)嫂子的電話,才知道事情的發(fā)展。蝴蝶說,那個女子一直很喜歡她的哥哥。
可是,這又怎樣呢?
這就是愛情嗎?真的只在乎一瞬間的璀璨燃放?
分別的時候,蝴蝶重復(fù)著她的話題,她很快要離開這個城市。重新?lián)Q一個城市,重新熟悉環(huán)境。她說,這個城市帶給她太多的回憶。我一直很平靜地聽著她。
后來,我們說了再見,然后分開。我們各自消失于繁雜的人群里。
我閉上眼睛的那一刻,我感覺到的是,蝴蝶的眸子,我竟然忘記看一看蝴蝶的眸子。正如,她一直不知道,她給我的印象影響著對整個城市的感知,甚至對愛情的感知。
也許,我真的忘了。我忘了告訴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