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草原夜襲(4)

　　大帳里有幾個中年男人迎了出來，將領頭的男子請了進去。我被晾在門口，被一大群娃娃老媽子圍觀。
　　
　　這些人都穿著北遼某族的服裝，個個身材結實、紅光滿面，而且對我懷著極大的好奇心。他們不斷用自己的語言問尼瑪問題，尼瑪回答什么我不知道，但肯定不是好話，因為她說完了，這些人都哄堂大笑。
　　
　　這種時候，我只有修身養(yǎng)性，假裝什么都聽不見。
　　
　　瞧，好在是我來了，換成晚晴或是其他的官宦千金，這還不要她的命？
　　
　　這場戲也并沒有持續(xù)很久。人群忽然分開，一個中年婦人被人簇擁著從后面走了過來。夫人已屆中年，可容貌依舊端麗秀美，她神態(tài)安詳，氣度從容不迫，顯然有著良好的出身。她一路走來，眾人都紛紛鞠躬。
　　
　　那婦人驚訝地端詳了我片刻，轉(zhuǎn)頭問了尼瑪一句話，尼瑪恭恭敬敬地回答了。婦人一驚，立刻走上前來，動手要解我身上的繩子。
　　
　　尼瑪急忙拉著她，說了一番話，可那婦人不聽，執(zhí)意要幫我解開。
　　
　　我見機，立刻裝出楚楚可憐的模樣，說道：“這位夫人，求求您好心放了我?！?br>　　
　　那婦人神情大動，眼里充滿了憐憫，竟用官話對我說：“可憐的孩子，你可受苦了。”
　　
　　我大喜，急忙道：“夫人，我保證不跑，只請別捆著我。我……我是東齊嘉月公主，此次來北遼，是為與貴國結親的。昨日車隊遭遇強盜，小女孤身一人在草原走失。今有幸遇見夫人，還望夫人垂憐?！?br>　　
　　那婦人連連嘆息，對尼瑪?shù)溃骸澳銈円蔡奶屏?，怎么可以將堂堂東齊公主如此捆束起來？公主金枝玉葉，哪里禁得住這樣對待？”
　　
　　尼瑪也急忙用不甚熟練的官話答道：“賀蘭夫人，這都是大人的吩咐。況且這女子身份還未確定，抓到時有配戴兵器。若放開她，讓她傷了夫人，小女無法向大人交代啊。”
　　
　　我搶白道：“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了武器，又怎么會傷害如此善心待我的夫人呢？我好歹是堂堂東齊公主，皇帝御妹，又怎會做這等卑鄙之事？夫人，小女不求夫人放開小女，只求夫人施舍小女一口粥喝……”
　　
　　賀蘭夫人看來是真的心腸好，聽我這么一說，眼睛立刻濕潤了。
　　
　　“莫桑那孩子，真是胡鬧，抓來人家女孩子，也不能這樣粗暴對待。尼瑪，你將她松開。這里眾目睽睽，她又跑不了。你家大人問起來，還有我在呢?！?br>　　
　　尼瑪無奈，只好給我松開了繩子。
　　
　　我被捆綁了半日，都已經(jīng)僵硬的身體終于可以活動。小金在我懷里喵嗚叫了一聲，似乎也在抱怨。
　　
　　賀蘭夫人憐憫地看著我，說：“他們說事，恐怕還要有一陣。公主請隨我去帳里休息更衣吧。”
　　
　　我感激不盡，跟著她進了一座略小一點的帳篷里。
　　
　　這里用具擺設都十分簡樸，卻舒適優(yōu)雅。賀蘭夫人叫人打來熱水，讓我沐浴更衣。我的手腕被繩子勒破了皮，她又親自為我上藥。
　　
　　賀蘭夫人話語輕柔，一邊把干凈衣服拿給我，一邊說：“這是我當年的舊衣了，樣式早就過時，好在還算干凈，希望公主不要嫌棄呢?！?br>　　
　　我一看，竟然是漢家衣裳，“夫人您……”
　　
　　“我嫁過來已有二十五年了。”賀蘭夫人感慨道。
　　
　　我想問她原來出身東齊哪個世家望族，又怕觸動她的傷心事，只得作罷。
　　
　　我換好衣服，把頭發(fā)梳成辮子。夫人為我端來一碗熱騰騰的奶茶。我聞著這股濃香，肚子里打鼓。
　　
　　夫人呵呵笑，“快喝了吧?！?br>　　
　　我端過來，大灌了一口。
　　
　　這時門簾掀開，一個人樣的狗熊鉆了進來。我噗地又將這口奶茶噴了出來。
　　
　　“別怕！別怕！”賀蘭夫人忙道，“這是我兒子莫桑?！?br>　　
　　我和那人熊對視一瞧，我看到了他那雙藍眼睛。原來他就是捆了我來此地的強盜頭子。
　　
　　我大失所望。一路過來看諸多姑娘對他拋秋波，以為他面紗下有多么英俊，沒想全是一團亂毛。
　　
　　人熊咧嘴笑，露出兩排潔白整齊的牙齒。
　　
　　“公主您這下看來，倒還有幾分姿色?！?br>　　
　　我呆住。賀蘭夫人輕喝：“莫桑，你胡言亂語什么？”
　　
　　莫桑哈哈笑，“阿媽，你真信她是公主？”
　　
　　夫人說：“不管她是不是公主，這孩子孤身一人流落草原，與我當年何其相似？你已經(jīng)捉了她，就不要再欺負她了。”
　　
　　我拼命點頭附和。
　　
　　莫桑輕笑，“阿媽，她可是阿穆罕要捉的人。若她是真公主，那我可幫父汗立了大功勞了。您不想父汗重新迎你回去？”
　　
　　賀蘭夫人神色一黯，道：“我早已經(jīng)不這么想了?，F(xiàn)在和你生活在一起，也舒適自在，何必回那勾心斗角的地方？”
　　
　　莫桑不由道：“兒子錯了，不該讓阿媽傷心?！?br>　　
　　他轉(zhuǎn)頭向我，壓低聲音狠狠道：“我不知道你同我母親說了什么，讓她護著你。我警告你在先，你可以待在我母親身邊。我母親心地善良，容易相信人。你若騙了她，讓她傷心了。我管你是東齊公主也好，北遼皇妃也罷，統(tǒng)統(tǒng)殺了丟茲倫海里！”
　　
　　我頭皮發(fā)麻，感覺一股寒氣撲面而來，忙不迭地點頭。
　　
　　賀蘭夫人扶著頭嘆息，“莫桑，你又欺負她了?！?br>　　
　　“阿媽，你也別太信她。我看她說是公主，卻沒那嬌生慣養(yǎng)的樣子，又帶著劍，還是很不可靠?！?br>　　
　　“我們東齊女子又哪有你想的那般孱弱？”
　　
　　莫桑一笑，不和母親爭辯，又轉(zhuǎn)身出了帳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