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查理擤了下鼻子?！拔覐牟恢雷约哼€有個兄弟，”他說。

“我知道，”蜘蛛說，“我一直想來找你，但總是被其他事情分心。你知道是怎么回事?！?/p>

“我不太清楚?！?/p>

“事情層出不窮?！?/p>

“什么事兒？”

“事兒。它們層出不窮，這就是事兒的天性。它們層出不窮。我怎么可能把它們都搞明白？”

“好吧，給我舉個例子?！?/p>

蜘蛛又喝了一口?！昂谩Ｉ洗挝掖蚨ㄖ饕庖獊硪娔銜r，嗯，花了好幾天計劃這件事，希望一切都盡善盡美。我必須選好自己的行頭，然后必須想出見到你時要說的話。我知道兩兄弟的相逢，哦，這是個史詩母題，不是嗎？我認(rèn)為只有用詩歌的語言，才能恰當(dāng)?shù)伢w現(xiàn)出這份莊嚴(yán)感。但是用哪種詩歌呢？輕快的韻律？還是高聲的朗誦？我是說，我可不想用打油詩向你致意。所以嘛，它必須是某種黑暗的，某種有力的、富有節(jié)奏感的、宏大的詞句。然后我有了主意。完美的第一句：血脈呼喚血脈，像夜晚的警鐘。說起來簡單，但我自己知道得把一切都安排好——死在巷道里的人，汗水和夢魘，堅韌不屈的自由精神。一切都會安排妥當(dāng)?shù)?。但我必須想出第二句啊，結(jié)果這件事一下子垮了臺，我只能想出這種詞：巴拉——巴拉——巴拉——巴拉魂飛膽散?！?/p>

胖查理眨眨眼?！鞍屠屠屠屠降资钦l？”

“誰也不是。只是說明那里應(yīng)該填上幾個詞，但我一個字兒都想不出來。而且只有一首史詩的第一句、幾個巴拉外加四個字，我不可能就這么出現(xiàn)吧，對不對？那對你就太失禮了?！?/p>

“哦……”

“沒錯。所以那個禮拜我去了夏威夷。我剛才已經(jīng)說過了，事情總是層出不窮。”

胖查理又喝了幾口。他開始喜歡這種酒了。有時濃烈的味道正合濃烈的情感，此刻正是如此?！暗豢赡芸傆械诙湓姷膯栴}啊?！彼f。

蜘蛛把他修長的手放在胖查理的大手上。“我的情況已經(jīng)說得夠多了，”他說，“我想聽你說說。”

“沒什么好說的，”胖查理說起了自己的生活，說了羅茜和羅茜的母親、格雷厄姆·科茨和格雷厄姆·科茨事務(wù)所，蜘蛛不時點點頭。胖查理把自己的一生都付諸語言，不過聽起來并不精彩。

“不過，”胖查理達(dá)觀地說，“我想你在八卦報刊里也讀到過那種人。他們總是說自己的生活多么沉悶、空虛、毫無意義?！彼眠^酒瓶，往杯子上一倒，希望里面還有一口的量，不過只倒出了一滴。酒瓶已經(jīng)空了，它堅持的時間遠(yuǎn)比一瓶酒能夠堅持的時間要長，但現(xiàn)在終究還是點滴不剩。

蜘蛛站起身?！拔矣鲆娺^這些人，”他說，“八卦雜志里的人。我曾行走在他們中間。我曾親眼見證他們空虛蒼白的生命。當(dāng)那些人自以為孤身一人時，我會從他們的影子中窺視。但我可以這么跟你說：恐怕即便在槍口的威逼下，他們之中也沒有哪個人會愿意和你交換人生，我的兄弟。來吧?！?/p>

“喔？你要去哪兒？”

“是我們。我們已經(jīng)完成了今晚三個任務(wù)中的第一部分。酒已被飲下。還有兩部分需要完成?！?/p>

“呃……”

胖查理跟著蜘蛛走出酒吧，希望夜晚的清涼可以讓腦袋清醒一點。但事與愿違，胖查理感覺自己的腦袋要不是被牢牢拴住，可能就要飄走了。

“下一個是美人，”蜘蛛說，“然后是歌。”

可能有必要提一句，在胖查理的世界中，女人不會隨隨便便地出現(xiàn)，你需要被介紹給她們；需要鼓起勇氣和她們說話；還需要提前想出個話題。即便你達(dá)到了這個高度，前面卻還有更高的山峰。你需要敢于問她們周六晚上有沒有安排，等你問出這句話以后，大多數(shù)女孩都會發(fā)現(xiàn)那天晚上可能需要洗頭，或者寫日記，或者喂鸚鵡，或者只是要等另一個男人不會打來的電話。